唐朝诗人韦应物,作为继承陶渊明田园诗的唐代山水田园诗歌流派的代表之一,有一首并非家喻户晓但饶有趣味的诗《简卢陟》:“可怜白雪曲,未遇知音人。恓惶戎旅下,蹉跎淮海滨。涧树含朝雨,山鸟哢馀春。我有一瓢酒,可以慰风尘。”
这最后一句画龙点睛,尤其脍炙人口。诗人把一生奔波劳碌苦无知音的苦闷,都尽数倾倒在那一瓢烧心暖肺的酒里,饮入肚中随春风消散,也算可抚慰平生。
今有喜爱诗词的文艺青年,化用此诗最后一句“我有一壶酒,足以慰风尘”,然后广邀天下爱诗人士共续下联,一时应者万千。有才情卓越女子对出:“倾尽江海中,赠饮天下人。”格调大气豪迈,令人拍案叫绝。
中国有句俗话,叫做“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那一杯杯酒水,在宴饮应酬或忧郁独处时,灌满了诗人的愁肠。与其回忆就酒,在一场痛苦的宿醉里辗转折腾不得解脱。不如学那个雅兴满满的白居易,在一碗茶的时光里把心事滤尽洗尽前尘。
他在《山泉煎茶有怀》里写道:“坐酌泠泠水,看煎瑟瑟尘。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真是应了他的字号乐天,一派洒脱旷达,不但在茶里坐而忘忧,还有心情赠一碗给他人。
作为大唐诗坛三驾马车之一,他也有被生活的一地鸡毛围剿的时候,或者为民生叫苦,或者被初恋往事触痛。但好在,他还有一碗茶,从来不曾被烦恼打败。
若说酒可消愁,那么茶可忘忧。
当爱茶人端起古典雅致的茶盏,就好像金戈铁马的将军握住了一把寒气林立的剑,也像锦心绣口的诗人拈起了墨水淋漓的笔。那是一场天时地利的相会,只等一场自然而然的发挥。
泡茶时,看一杯热茶烟气袅袅上升,弯曲成优雅形状再模糊淡去,淡淡的清香令人想起花气袭人知骤暖,杯盏放在唇边宛如置身草溪青岸,这一刻的满足纵是生花妙笔也难以描述。
茶是最不俗气的社交工具。与友人饮茶,古今兴亡事,都付笑谈中,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惺惺相惜;与恋人饮茶,眉梢眼角蕴满情意,一切尽在不言中;也可与路人饮茶,陌路相逢一见如故,一碗茶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不造作,不冒昧。
茶也是最接地气的诗情画意。你可以不会吟诗作画,也不一定懂音律风雅,但只要会煮茶、煎茶、品茶、鉴茶,仿佛周身的烟火气都有了诗意,生活的繁琐嘈杂也都在一碗茶里变得慢节奏起来,成就一种最不奢华的浪漫。
古人忒讲究,用一般的泉水煮茶还觉得不够,又是接从天而降的雨水,又是煞费工夫等到冬日,采集花瓣上的积雪融化。到底是不是味道尤其甘冽,现在无从考证,但那一种肯费工夫、肯花时间去精心细作一件事的专注,让人动容。
爱茶不止于制茶品茶,还有茶余的思考。茶事缓慢,舀水煎煮,泡汤分盏,容不得毛手毛脚,也不可以速成。喝茶的时间,身心会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舒展开去,心里一些纠结郁闷随着茶溶于水慢慢飘散。人生路漫漫,如果累了,不妨摁下暂停键。
且让我发挥这一点不登大雅之堂的诗兴,把韦应物那句精华略作修改:“我有一碗茶,涤尽风与茶。浇于天地间,香煞古今人。”愿古往今来那些失意困顿之人,都能共饮一杯香气四溢的清茶,褪去浮躁,沉下得失,所有人生不如意都随清水蒸腾稀释。
给自己一盏茶的时间,像白居易一样乐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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