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0月,一幅创作于20世纪30年代末的油画《少女像》,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选中,参加在美国纽约古根海姆美术馆举办的“中华五千年文化展览”。
相隔半个世纪的旧作,缘何会得到如何的殊荣?
它的作者,又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油画作品《少女像》
其实,说起这个《少女像》的作者,那可是大有来头,她是中国最后的大家闺秀,可谓才貌双全。
当然,她更是一位出生于民国时期的女画家,而且是女画家中的杰出代表之一。据说,在这次代表“中华五千年文化”成果的展览中,她的幅《少女像》是中国早期女油画家入选的唯一作品。
可惜的是,作者已经无缘享受这份荣光。因为此时的画家已经离开人世12年之久了。
“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
这位女画家的名字,叫作关紫兰。
关紫兰肖像
当代最具影响力艺术家陈丹青评价她说:关紫兰长到这样的气质,你不赞美她,是一种罪过。
这是种什么样的气质呢?
静穆清纯,明眸蕴秀。
胡兰成曾说,民国美人,是“从静中养出来的”。
如此看来,关紫兰竟真的人如其名,正如空谷寂寂以养幽兰。
1903年,关紫兰出生在上海一个富裕家庭。从事纺织业的父母除经营外,还亲自为棉布设计图案。
生在这样环境里的关紫兰,对美术表现出异常的兴趣。父母见了心里暗喜,在让女儿接受良好教育的同时,还有意识地培养她艺术方面的才能。关紫兰十几岁时,便考入上海神州女校图画专修科,后转入中华艺术大学西画系,师从洪野、陈抱一先生。
陈抱一《自画像》
陈抱一水彩作品
除了国内画家老师,在以优异的成绩大学毕业后,关紫兰到日本东京文化学院美术部留学,还得到具有现代艺术倾向的油画家艺术家有岛生马、中川纪元等人的点拨与提携,作品因此也曾多次入选日本诸如“二科”美术展、上野美术展、兵库县美术展等名展。
关紫兰、陈抱一与有岛生马等人的合影
1930年,年仅27岁的关紫兰把油画作品《水仙花》授权给日本政府,印刷成明信片在全日本发行,关紫兰便成了日本家喻户晓的明星。
当时,很多日本家庭都以墙上挂有一幅关紫兰的作品为荣。这对于一个涉足日本画坛仅两三年的女性画家而言,是极为鲜见的现象。
可是谁也不曾想到,关紫兰这段与日本画坛的交集,很快变成了她生命中一场至关命运的抉择。
日本画展
时间很快到了日本侵华战争。鉴于关紫兰的留日背景,日本人几次三番动员她出来为日本人工作,还表示要给她办画展。
出于人之常情,面对这样“丰厚”的条件,又想到日本恩师的亲力提携,关紫兰可能有过一瞬间的犹豫。
可最后,人们看到的事实是,她不仅断然回绝了前来游说的日本人,更是选择从此深居简出,自我“雪藏”,尤其拒绝参加任何与日本人有关的社交活动。
关紫兰作品《少女像》
此外,当她的两位恩师陈抱一和洪野先生因不肯屈从日本侵略者,以至经济窘迫,艰难度日之时,关紫兰也总是默默地伸出援手。
鲜花、女人和西湖水,是关紫兰画笔下经常出现的描摹对象。
关紫兰作品《睡莲》
关紫兰作品《西湖》
身为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爱花插花赏花,都是关紫兰生活的基本内容,保持了一生。而对于女性的描摹,则是在明丽的色泽和轻快地涂抹中勾勒出自己理想的模样,从青涩到丰润,从跳动到内敛。
关紫兰作品
其实她成长的时代,正是“五四运动”高涨、社会中到处弥漫着救亡和启蒙的气氛的时代。可是看她的作品,却远离奋进昂扬的图强主题,仍保持着属于那种物质和精神都很丰满的女性画家独有的闺秀气质,呈现的是一种自娱自乐的本真状态。
关紫兰作品《富贵花开》
在她眼里,艺术从来都不是使命和欲望的道具,它附着在日常之上,在本色和自在中融进趣味和美感,还有中原汉家深入骨髓的斯文与大气。
而她的画,正展现了这株“紫兰”的看似柔弱与铮铮傲骨的完美并存。她作品的胆气,可以让观者忘记作者的性别,纯然天生。
关紫兰作品《太阳菊》
这样的人,就会画出这样的画。
关紫兰肖像
后来的中国油画,无论作者的性别,再也没有人像关紫兰一样,将娴静与明丽,斯文与大气表现得如此出色。
原因很简单,那个时代再也一去不复返,传统的如关紫兰一般的大家闺秀,做事率而天真的富家女子,已然没落。
关紫兰作品
对于自己,关紫兰亦如此珍视。身为绝代佳人,她却与桃色绯闻绝缘,感情生活特别明朗。直到35岁,才找到终身伴侣——沪上有名的牙医梁先生。婚后夫妻恩爱,伉俪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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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流逝,转眼到了1949年。饱受战争之苦终于再次迎来平静生活的关紫兰却第二次放下了画笔。原因依旧如故:
她印象派的路数,几乎每一幅都充满了小资情调的作品,又与时代主流相悖。
关紫兰作品
尽管以她的天赋和才情,极有可能继续以“大师”被人敬仰,但她还是“放下”了。在画与不画之间,关紫兰只选择忠实于自己。
此后,关紫兰成了上海弄堂里一个脱俗、安详的妇人。每天买菜、做饭、散步、伺弄花草,过着与世无争的寻常日子。
弹曼陀铃的关紫兰
许多人包括年轻时候的陈丹青,都不曾知道中国画界还有关紫兰这样的奇女子;她的风景画在拍卖的时候也没有很多人识货,最终流拍。
可是,这些对于关紫兰来说算什么呢?
关紫兰作品《西湖》
放下画笔的关紫兰,有时候会到铜仁路上的上海咖啡馆喝一杯浓浓的咖啡,也会在每月去长春路拐角上的斯维美理发店修饰自己,还会保持嗜好,在衣服上洒些法国香水。
即使人生暮年,她也于淡泊宁静中处处透着美的意境,一直优雅到老。
晚年关紫兰与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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