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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比唐人要细腻、敏感、脆弱得多。他们不是象唐代士大夫那样以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力量去扫视,聆听、去触摸、斗争,张开双臂拥抱世界,而是默默地与世界离开一段距离,用心灵去体验、去咀嚼、去思考着外部事物。”
——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院长葛兆光
“士人与玩味是宋元士人美学的典型形态,也是宋型美学的主体特征。”
“‘玩’是士人阶层尤其是宋代的士人寻找精神寄托和追求心灵自由的一个最为重要的一种方式。很显然,这里的‘玩’并不是一种简单的‘游戏’,而是强调对人生、社会、历史等方面之‘研习’‘探讨’和对艺术之‘欣赏’以获得对人生意义之理解和领悟。”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教授邹其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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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是饮品,也是文人热爱的“玩物”。
赵佶说:“而天下之士,厉志清白,竞为闲暇修索之玩,莫不碎玉锵金,啜英咀华,较箧笥之精,争鉴裁之妙;虽下士于此时,不以蓄茶为羞。可谓盛世之清尚也。”
赵佶
文士“玩”茶的方式,主要有点茶、分茶(茶百戏)和斗茶。
“茶百戏”,即在汤面上写诗作画,综合了点茶、作诗、书法、绘画艺术,此为雅玩。斗茶则是雅俗共赏,不论是哪个社会阶层的人,都爱斗茶,可谓是宋朝人气最火爆的“全民竞技游戏”。
文人“玩”茶玩出了闲情逸致,还把茶及茶器拟人化。
譬如,给茶取别名,如“涤荡烦子”“清风使”“余甘氏”“清友”等,不胜枚举。又如,根据茶性给茶安个名字,然后为其作传,苏轼便是书写此类文章的第一人。
在他的《叶嘉传》中,闽茶化身成为一位胸怀大志、德才兼备、威武不屈、正直忠贞的名士。与其说是写茶的游戏文字,不如说是以茶比德,来表明自己的情操、志向与抱负。苏轼以后,元代杨维桢《清苦先生传》,明代杨梦衮《烹雪头陀传》、支中夫《味苦居士传》以及清代蒋衡《晚甘侯传》等茶文,从内容到叙事方式都能找到《叶嘉传》的影子。
审安老人算是宋代最天真最浪漫的茶具“玩家”了,他写的《茶具图赞》是世界上首部茶具图谱。
在书中,他像小朋友过家家一样,将茶焙笼、茶槌、茶碾、茶磨、茶杓、茶罗、茶帚、茶托、茶盏、汤瓶、茶筅和茶巾等十二件茶具称之为“十二先生”,并根据材质和功用,按照宋代官制,给它们加官进爵,赐之以名、字及号,还画了像,足见他对这些茶具的情有独钟。用现代流行语来说,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茶具控”。
“十二先生”姓名字号
“十二先生”是审安老人为茶具构筑的童话世界,也是一个完美无瑕的理想国。也许在他眼中,治国犹如点茶,每一件茶器都应物尽其用,且相互配合,环环相扣,才能点出一盏色、香、味、韵具足的茶。于是,在他浪漫想象中构建的虚拟国度中,十二位官员皆是品格端正,各司其职,恪守尽忠,让国家机器得以强有效地运转。
然而,理想很饱满,现实很骨感,梦终究是要醒的。审安老人所处的南宋,偏安江南一隅,沉醉在西湖歌舞、温暖薰风中的帝王家早已“直把杭州作汴州”。就连曾踌躇满志的陆游,也百无聊赖地在春雨初霁的晨光里“闲作草” “戏分茶”。
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很快,来自茫茫草原的蒙古铁骑,一路挥鞭向南,所向披靡。一个被茶香和书卷气浸透的朝代,随着赵昺陆秀夫君臣在崖山的纵身一跃,永远地湮没在汹涌浩瀚的历史中。美,却是永恒,且历久弥新。
当我们重新提起汤瓶往盏里注汤,茶筅击拂乳花泛起时,恍然间,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让人爱恨交加的大宋。
宋·青白釉瓜棱执壶(广东省博物馆藏)
编辑/初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