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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1月,我第一次来到圆西路,为了完成一篇关于奶茶的稿子,我喝了许多奶茶,也吃了很多小吃,我一直不明白周重林为什么要让我写奶茶,而不是写小吃,圆西路的小吃不是更出名么?我也不明白既然是写奶茶,为什么是到圆西路,而不是去其他奶茶更多的地方,在稿子完成之后,周重林给了我一本书,叫做《民国茶范:与大师喝茶的日子》,时隔许久,我终于看完了这本书,于是我选择再次来到这条路上,看看能否有所收获。
民国时期,昆明茶馆数量急剧增加,成为昆明社会生活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陈珍琼在关于昆明茶馆的调查报告《茶馆与昆明社会》中,摘录了昆明茶馆同业公会 1929 年会员登记名册,共计 341 家茶馆。此外,还有大量的非会员茶馆和城郊茶馆不在登记名册内,据说,那时小到一个村庄至少都有一个茶馆,可见当时昆明茶馆之多,其中最令人称道的还是西南联大的茶馆文化。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由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南开大学在长沙组建的临时大学开始迁移到昆明,1938年4月,改名为西南联合大学。西南联大前后共存在了8年,培养了一大批卓有成就的优秀人才。西南联大的旧址在今天的云南师范大学,穿过一二一大街,走文化巷,就到茶馆林立的文林街,西南联大在昆明建立之初,由于经费短缺,图书馆的空间相当有限,难以满足学生们的需要。于是,收费低廉的茶馆成了学生们的首选。
在当时,位于文林街的德全茶社、凤翥街的顺记茶社和德记茶社学生茶客学生茶客占到一半以上。而西南联大的学子们在茶馆中一呆就是几个小时,甚至一整天,故称为“泡茶馆”。他们以一碗茶为道具,充分利用这里的空间做自己想做的事,有读书看报的、有做题的、写文章的、打桥牌的、谈恋爱的、聊天的等等,各行其是,互不干涉,甚至上课、校友会、同乡会、迎新会、讨论会、兼职都在茶馆中进行。
(二排左二为朱自清,左四为闻一多,左十一为沈从文)
“泡茶馆”在西南联大的学生中非常普遍,当时在茶馆买一杯最便宜的普洱茶只要五分钱,为了招揽生意,有些茶馆专给联大的学生提供“喝白开水收三分钱”的服务,甚至在凤翥街一个绍兴老板开的茶馆中,学生可以欠账喝茶,有时老板还借钱给学生看电影。校园内没有供应饮水的设施,去茶馆不仅可以顺带解决口渴问题而且有煤气灯照明,最重要的是可以占着位子坐一个晚上,读书写字十分清静。
(汪曾祺)
作家汪曾祺先生1984年发表的散文《泡茶馆》把这种茶馆文化展现的淋漓尽致,他说:“泡茶馆可以接触社会。我对各种各样的人、各种各样的生活都发生兴趣,都想了解了解,跟泡茶馆有一定关系。如果我现在还算一个写小说的人,那么我这个小说家是在昆明的茶馆里泡出来的。”他把茶馆当成了解生活的对象,正是这种在茶馆观察人生的视角,形成了汪曾祺叙事风格,在他的笔下,许多人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茶馆中,甚至有人把洗漱用具都搬进了茶馆,不少人的论文、读书报告,都是在茶馆写的,包括他自己最初的几篇小说也是在茶馆中完成的,他经常逃课“泡茶馆”,在茶馆待的时间比上课的时间还多,但是他的文学老师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期末考试照样给他高分,有一次,汪曾祺给人代写文章交差,这位老师不知情,大声评价道:“这文章,写的比汪曾祺都好。”这位惜才爱才的老师,就是闻一多。
(闻一多)
闻一多,我国著名诗人、民主斗士,抗战期间,39岁的闻一多随着西南联大一起来到了昆明,为了节省路费,他居然选择从长沙步行40多天到昆明任教,家境贫寒的他非常喜欢喝茶,以至于在后来没有茶喝的日子里常常写信诉苦,最后竟然去到别人家讨泡剩下的茶渣。1946发生了李公朴遇刺事件,于是闻一多在李公朴的追悼会上,发表了《最后一次讲演》,此次讲演确实是“最后一次讲演”,就在讲演完的当天下午,闻一多在回宿舍途中遇刺身亡。在他决定发表演讲时,或许已经预感到自己会遭遇不测,所以把演讲题目定为“最后”。
(闻一多先生演讲时)
就在在闻一多先生发表这次慷慨激昂的演讲时,有一位即将毕业的高中生就在现场,他就是后来的云南大学文学系教授——赵仲牧,赵仲牧说当时李公朴、闻一多事件发生后,青云街的茶客都愤愤不平,到后来气氛慢慢的变紧张,只能在茶馆中,喝杯清茶,小声地谈论时局,对于青云街以及周边的茶馆,赵仲牧后来总结说:“由于读书人却步,青云街西头的茶舍生意清淡,任其自生自灭”。再到后来,1966年迎来了新中国成立后,最黑暗的一点时期——“文化大革命”,这一带的茶馆更是少的可怜,即便是零星存在的茶馆也早已物是人非,赵仲牧的同学,也是茶友,相继在这次运动中谢世,他感叹道:“校园内和青云街头再也看不到他们的身影了,青云街的石头路面和西头的茶舍,已不知去向”。
(赵仲牧)
许多年后,赵仲牧成为了云南大学文学系的教授,他受学生的邀请,在圆西路的淳惠茶楼,给学生讲国外的形式,分析当时的社会思潮,邀请他的学生就是现在著名的茶文化研究者周重林。周重林,于1998年考进云大人文学院,成为了中文系的学生,那是他第一次认识圆西路,那时圆西路上的茶馆众多,其中他最喜欢的是“淳惠茶楼”,茶楼里卖的非茶之茶有“青山绿水”、“兰贵人”,都是学生们的最爱,一壶茶5元钱,可以坐一下午。作为学校“银杏文学社”的负责人,周重林不止一次把他的活动放在淳惠茶楼。除了赵仲牧先生,周重林还写过牛军先生,田成有先生,吴松先生,李森先生,还有现在研究茶文化的施袁喜先生。在过去的20年,周重林写的园西路主题很多,美食、师友、茶楼、影碟、爱情,但今天,可以传承的,似乎是饮茶的传统。
(周重林)
与汪曾祺一样,周重林也喜欢在茶馆中观察着周围的一举一动,不做活动的时候,周重林常点一壶茶,坐在淳惠茶楼上观察路上的行人,他喜欢“你看得到他,他看不到你”的感觉。周重林这样说道:“我当时所有的梦想都在这里,玩游戏、聊天、美食、谈恋爱、沙龙活动,它满足你人生的每一个需求点。”他实现了人生那个阶段所有的梦想,包括与文学有关的一切。在出版了《茶叶战争》《周重林的茶世界》《民国茶范》《茶道方法论》等书之后,周重林现在回想起来,觉得自己如今的选择离不开那段时光。他时常以茶的名义聚集一帮老友,很多人没想到他会走上与茶叶有关的道路。
2019年3月15日,周重林受邀到云南大学做学术讲座,主讲的内容是从《茶叶战争:从茶的角度看近代史》,在去往云南大学的途中经过圆西路,当年的淳惠茶楼早已消失不见,于是他花48元在霸王茶姬买了一杯奶茶,他说很好奇,奶茶会不会激发现在的学生去关注与自己息息相关的生活。
我再次回到圆西路,看着琳琅满目的小吃与奶茶,很难想象这里曾经茶馆林立,取而代之的是奶茶店、小吃店,短短三四百米的路程,居然有18家奶茶店,大家学习、玩游戏、聊天、吃美食、谈恋爱、做活动似乎都有了更好的选择。
(周重林在云南大学演讲)
现在,年轻人好像都不太喜欢喝茶了,所以,类似于茶馆的地方似乎也没存在的必要了。于是,我带着这个答案,遗憾地离开了这里。从园西路到青云街,那个赵仲牧曾经逗留的青云街,那个钱钟书走过的青云街,那个老舍,罗常培、汪曾琪喝茶的青云街,现在依旧茶馆林立。在这里,我遇到一家叫“清枫明阅”的空间,里面是书吧,也是茶吧,就像我工作的地方,有茶香更有书香。只是隔了一个丁字坡,文化便显露出不一样的特征,年轻友善的女老板不仅是《读库》的粉丝,也是周重林先生的粉丝。
那天正在做沙龙,里面的人喝着茶,聊着与茶有关的话题,其中有年轻人,也有年长者,他们告诉我:不管过多久,喝茶的地方永远都不会消失!因为依然有人爱着它。
周重林后来对我说,他去云南大学讲学那天,手捧奶茶,身着长衫,从云南大学银杏穿过,一路上有不少女生邀约合影。这条路上,缺一位先生太久了。
参考文献:
[1]周重林、李明·民国茶范:与大师喝茶的日子[M]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7.2
[2]汪曾祺.泡茶馆[J].滇池,1984,(8)// 汪曾祺.一辈古人[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2:232
[3]陈珍琼.茶馆与昆明社会[R]// 李文海主编.民国时期社会调查丛编———宗教民俗卷[M].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4:488
[4]若达.昆明忆记[J].西北风,1936,(6):23.
上篇:当圆西路遇上这么多奶茶,到底该如何抉择?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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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人:周重林
主编:杨静茜
编辑:杨春 赵娟 陈朦 罗安然 杨湘
美编:王天华 熊雄
运营:猫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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