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雪》中写道,传说北极的人们由于冰天雪地,一开口说话就结成冰雪,对方听不见,只好回家慢慢烤来听。故事美得动人心魄,《红楼梦》中煮雪烹茶大抵也是如此吧。
炉上的沸水噗噗作响,茶叶上下翻卷,便听见壶口飘荡出的词句。那是茶人酝酿了一个冬季的独白,文火一烧,就烧出了下一个春天。
喝茶的人,大多熟悉四季变迁对茶性的影响。
四时茶饮,亦各有不同,春采明媚之茶,夏取静心之茶,秋日最宜恬淡之茶,冬季煮一壶温厚的老树茶,执一卷书,便可与落日安定相望到暮色沉沉。
每一个茶芽、每一片茶叶、每一根绒毛都有不同的重量和触感。即使是同一种茶叶,在烘培、发酵等方面也会有着奇妙不同,泡茶时水温、时刻的差异,也使每一口茶都有着截然不同的香气和色泽。
于是,茶人茅塞顿开,过去的“可口”已然逝去,掌握手中这一杯茶的滋味,以及此时喝茶的心境,才能品出“可心”的茶之真味。
日本的仓则行洋在《艺道的哲学》中说,“茶道是茶至心之路”,“茶是宗教的一种存在办法”。仓则行洋的话不无道理。
禅与茶
我国的文人僧侣创建和开展了茶道,并将茶道与佛教结合起来,成为一种心灵的宗教。
寺院茶道的兴起,开始起源于坐禅。坐禅时喝茶,以消食提神,头脑清明,集中精力参禅。
喝茶既可提神,又可领悟佛性。
茶的简朴,让人矜守俭德,不去贪图享乐;茶道的专心,让人的精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茶水的幽香,让人犹如喝进了大自然的精华,换来脑清意爽,生出缕缕佛国美景。这便是通常人们所说的“茶禅一味”。
禅宗赵州禅师常以“吃茶”棒喝求法者,以使求法者明心见性。
有一位和尚到赵州访问禅师,禅师问来访者“新近曾到此间么?”来访者回答说“曾到”,禅师回答说“吃茶去”。
赵州禅师又问来访者,来访的这位和尚回答说“不曾到”,赵州禅师淡然如故,答一声“吃茶去”。
后来,寺院的院主问禅师,“为什么曾到也说吃茶去,不曾到也说吃茶去?”赵州禅师便呼一声院主,院主容许一声,等着禅师道出个中原委。禅师缓缓答道:“吃茶去”。
禅师是禅的参悟者,他们透过一声棒喝、一杯香茗来传承心的彻悟,张扬禅的思维。在禅者的思维深处,有许多东西是难以用文字去阐述,只能依托心与心的契入。
时过境迁,赵州禅师回答“吃茶去”的刹那已经逝去,咱们也不可能再回到那个年代、那个情形去倾听这一声棒喝,参悟禅者的心灵才智。
大约这一声“吃茶去”便是茶人与禅者的“道”,它像一扇半开半掩的哲学的门,里面洋溢着的是禅意。
茶,在修身养性时融通了禅意;禅,在日用平常处恬淡自守,恰似茶性。禅与茶,正是走往心灵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