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野子
艺术野史
“美丽总令人忧愁,然而还受用。”这出自沈从文曾说过的一句话,我一直没有找到准确的出处。然而“受用”的本身,一定是这“美感”的脆弱、敏感与转瞬易逝。它的不易获得,似遥夜危桥的倒影,是洋槐背后“偷偷展开了心的网幕”,也是“银筝般的歌声穿过温柔的流光”……易逝的,都透明都深情都不舍。
一场展览,在中秋期间将在D空间(蓝顶艺术三期85栋一单元一号)举行--“诗意的重逢”何多苓、师进滇双人展。两位相熟相惜三十来年的好友,首次联袂献展,何多苓特意选择十多件绘画作品,包括部分限量签名版画,配合师进滇数件全新雕塑、装置、架上作品,呈现一幕立体的含蓄的轻盈的某种昨日回忆与当下诗意。
- 何多苓(左)师进滇(右)-
师进滇的雕塑、装置与何多苓的绘画在“语调”等方面气质相通:都借较敏感而脆弱的介质,关注转瞬即逝的情境,关注那些瞬间的,细微的,微妙的东西。何多苓说:“我看他的作品,他看我的作品,都是以同样的一种方式来看。有很多共同之处,虽然作品表面上看起来不像,但气质上相通,他是立体,三维的,我是平面的,他也有些平面作品,但他是抽象的,相得益彰,并置在一个空间里很漂亮。”
- 师进滇作品 -
- 何多苓《失乐园》150x120cm 2009年 -
整整30年前的1988年,何多苓以一件名为《亡童》的作品(80.5X100cm 布面油画)呈现了两匹马及马背上的孩童,30年过去,他再次画了马,取名“骑白马”,这件从未曝光的新作也将在这场“诗意的重逢”里卓然亮相。
- 何多苓《亡童》布面油画 80.5x100cm 1988年 -
- 何多苓《红色天气的马》布面油画 76x106cm 1991年 -
我并不清楚,《亡童》和另一两件何多苓早期作品中惊鸿一瞥的马,是如何成为一曲时代的清歌,穿过幽深岁月,跑过那有些腼腆的马背上的孩子,也许还跑过何多苓骑马走过的大山里的海子。
何多苓的这匹“马”,是他未来创作计划的一部分,他甚至会在何多苓美术馆筹备一个关于马的作品展。
- 何多苓《骑白马》布面油画 200x150cm 2018年 -
何多苓重新执笔画马的创作缘起,来自之前他在西安美术馆举办“山水光气”个展。去西安的博物馆见到不少陶马等文物,唤回了他关于马的记忆。他回来后,还带了一拨学生跑到若尔盖去拍了马的很多照片。如今这马,算是答复了这些年的踏马歌意。
- 那些年,何多苓的踏马歌意,我很想知道,是谁拍下了这张经典的照片。 -
歌声没有停,它微弱的气息像极了那断断续续吟诵的诗。
师进滇说,他想呈现一种作品的透明感,光穿过作品本身的镂空,呈现影的流状与形态。他反复给我比划,那些轻盈的固体诗歌,是如何被钢丝在光的塑造下成为影子的捕捉者与放逐者——那件按照1:1比例创作的汽车底盘,钢丝作为主架,又作为密集缠绕的材料,成为一架不能奔跑的高精度“洋马”,何多苓平实地说这画上的马和铁丝塑造的汽车都是交通工具,它们共同完成的位移,是对诗意的承载与搬运。
- 师进滇“北京吉普” -
《诗意的重逢》何多苓、师进滇双人展
开幕时间:2018年9月22日 下午3点
展览地址:蓝顶艺术三期85栋一单元一号
师进滇的这类作品创作已有近二十年。何多苓认为师进滇发现这个符号是他多年苦心思索的结果。现在雕塑家有一种做法就是材质转换,他将这材质转换得比较极端,“比如汽车,最沉重的东西变得轻盈又脆弱,转换材质,用钢丝来编织,相当成功。
- 师进滇“变奏” -
师进滇当初甚至还想用同样的编织方法按照何多苓的建筑图纸再塑他设计的建筑,他觉得建筑线条很好看,甚至还可以将建筑图纸本身编织出来他想把那个建筑图纸编了。可“老师”到现在没能完成,一是难度大,二是不一定能表达自己的想法,“他不想那么具体,他想含蓄,他是喜欢含蓄的那种人。”何多苓说。
- D空间设计手稿 何多苓作 -
- D空间 -
如何去理解师进滇作品中的诗意?
师进滇用钢丝编织的方式,多层次、很复杂的编织手法,赋予坚硬的钢铁这种工业化产品一种诗意,他让它漂浮起来了,悬置空中,甚至可以挂起来。何多苓提到,“它柔软了,轻盈了,流动感,只是你不能去摸,有些容易被损坏,有些变形,他就故意利用这些柔软的特性,让以前不可能变形的东西变形。我觉得他这种作品的敏感性,本身就有一种诗意在其中。我的作品也是如此,油画跟雕塑有一种共同之处,其实油画是所有绘画品种里最坚硬的,画面的堆积感,来自于油画材料的坚固性,保存期也很长。但现在我的油画作品介于水彩与油画之间的感觉。画法上更敏感,表面也较脆弱,不能用手去使劲擦,较传统的油画更薄,而且每一层材质之间的相互关系都非常敏感。师进滇用很小的元素,比如钢丝,来编织一个巨大的物件,我是用笔触的痕迹,画出一幅大画,在‘制作’上,我们也有相通之处。”
- 师进滇 -
在师进滇看来,何多最近这几年变化很大,找到了自由和纯粹自我的东西,他跟“画家”的概念已越来越脱离。“他在精神上找到了他要追求的东西,并且做了很多尝试。他的作品,蕴含着中国文人的精神,既是艺术家,也是文人,这让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独特的文化思考。”
- 何多苓《乌鸦是美丽的》-
- 何多苓《向树走去》布面油画 98x117cm 1989年 -
- 何多苓《叶下》布面油画 200x150cm 2014年 -
- 何多苓《杂花写生》100x80cm 2013年-
作为几十年的老朋友,这才首次举办联展,两人非常认真地处理展览细节,布展就花了七天,看似内容不多,但特别讲究。两人希望观众一进展区,就能被一种新的诗意气氛所包围,这种沉浸,带着冷静的思索和动人的细节。
师进滇谈到自己的作品想追求一种对传统的否定,首先是形式上有所突破。包括他所从事的雕塑和装置的创作。环顾我们的四周,社会、人生、物件,真假虚实,各异颜色……作为一个视觉艺术家,他只能从视觉创作上找到希望看到的东西,最先是尝试“透明”效果,想到用玻璃来实现这种好奇,但后来发现玻璃不具备创作的复杂性和他想达到的张力。
他当初创作汽车、摩托车形态的作品,身上的年轻感和冲击力是作为基础存在的。时值东西方当代艺术价值的区分和隔离,他的冲动油然而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尝试过这么复杂,这么大体量的作品。”
- 师进滇作品 -
按照一个人每天8小时的劳作,他的一件汽车的雕塑装置要花四到五年时间才能完成,在欧美,这是不可想象的艺术创作体量和极致成本。
师进滇作品的创作思路是线条,包括平面作品和装置雕塑都在“线条”的概念上。线条通过编织、缠绕、抽空、蜕化与再塑,变成似是而非的新物象,既保持我们视觉经验所见的实际物态,又异化为新的难以名状的物质性态:空灵、幽密、一瞬而过的时间断面。
他的作品里充满着无尽的空虚,以至于让人感受到迎面而来的充盈。
师进滇太理解“线条”的性能与张力了。二十多年来,他始终在线里找寻。一扇老木门,他用钢丝贴身编织缠绕,然后进行焚烧,燃毕,残留的黑色木炭镶嵌在钢丝包裹里——让一扇中国传统的“门”在火里燃成灰烬,而它始终在钢丝里气若游丝。他曾经在法国几地展出类似的作品,现场焚烧,追求火烧以后留下的痕迹效果,包括木炭的形态,烧孔的样子,灰烬的颜色,这种燃烧代表对传统的某种判定和割舍,也充盈了当代的思索与情魂。“这些年,我在燃烧里找到了很多东西,它的偶然性让人印象深刻。”
- 师进滇“门” -
创作想法上类似的还有那件名为《2018漩涡》的作品。钢丝,屏风一般,包裹着编排成旋涡状的多根木条,仍旧是焚烧的方式,留下燃后的炭条——“我觉得‘2018”是一个让人忧心忡忡的年份”,旋涡状的炭条被精心喷成红色,像是根根赤色的放射状忧虑,美感恰好来自这焦虑不安的危情。
- 师进滇《2018旋涡》 -
还有在D空间内布置的数件钢丝材料的装置:羽毛房间,银杏叶片装的户外半屏风,高挂的钢丝云朵……师进滇含蓄地表达着某种深切的隐忧和轻盈的负累感,他迷恋那些透过装置被分散的变形的夸大的倾斜的光影。它们来自午后、黄昏,或者更离奇绚丽的应该在夜晚,悬置在空间里的作品形成立体的“影子剧场”。透过何多苓墙上画面里的马、女人、花草,还有面前的钢丝“洋马”,我看到了那些随着马一同消逝的面孔,我相信它们也看到了我。——三十年后重逢的歌唱,还在心的深处长颤。
与两位相约办展的老朋友访谈完,何多苓对着玻璃镜面,悄然在访谈时为我们拍摄了一张照片,裁剪后在微信里发给我,我回:拍得真好。他回:关键是后面有远山。
- 何多苓 摄 -
文:谢礼恒 部分图片由D空间提供 美编:西子
本图文来源于谢礼恒 艺术野疯狂,我们尊重原创,也注重宣传,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