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很多城市,在西强东弱的近代背景下,都曾有过“洋气”的称号。比较耳熟的,上海是“东方巴黎”,哈尔滨是“东方莫斯科”。还有一个汉口是“东方芝加哥”。
1858年,《中英天津条约》签订,汉口是通商口岸之一。
1861年,汉口正式开埠,对外贸易起飞,成为“驾乎津门,直逼沪上”的全国第二大城市,被美国人称为“东方芝加哥”。
茶叶,小小的树叶,在汉口这条荆楚之龙的起飞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个场景或许可以说明:从龙王庙到丹水池,长达20里,沿岸码头林立,每天停泊近千艘茶船。
“汉口商务之盈绌,尤专视茶叶之盛衰”,晚清洋务派代表人物,湖广总督张之洞认为,茶叶关系汉口的兴衰。
长江一万二千里,为什么是汉口?
明成化年间,汉水改道,汉口从汉阳剥离,独立成镇。
长江和汉水在此交汇,上通巴蜀,下达江南,北通襄阳,南连鄱阳湖、洞庭湖水系,所谓“巨镇水陆冲,弹丸压楚境”。
如此要冲,“虽不欲雄天下,不可得也”,地理学家刘献廷在《广阳杂记》里如此感慨。
清朝初年,汉口力压景德镇、朱仙镇、和佛山三大名镇,傲然成魁首,有“北货南珍藏作窟,吴商蜀客到如家”的美誉。
九省通衢,容纳八方,汉口恰恰又是湖北、湖南和江西产茶省的中心地带,三省茶叶汇聚于此。
据《清史稿》记载,更有四川茶顺江而来,陕甘茶循汉水南下,祁门茶经鄱阳湖,溯江而上。
广阔的腹地,为汉口提供了海量的茶叶。
开埠之前,汉口已经形成了茶叶市场,比如在1837年-1839年,汉口由恰克图销往俄国的茶叶,年均7万多担。
开埠,起高楼
1861年,汉口正式开埠,对外通商,从传统的商业市镇,霍然转型,成了近代商业大都会。
1861年,汉口港出口茶叶8万担。
1862年,跃升到21.6万担。
又10年,翻了10倍。
1871-1890年,汉口的茶叶出口进入鼎盛阶段,年平均出口茶叶200万担。其中1886年高达268万担。
据《江汉关贸易报告》和《海关十年报告——江汉关》的数据,1895年,汉口茶叶出口14965255两,占出口总额的41%。
新楼新人新风尚
外贸的兴盛,吸引外国移民、各地商人、手工业者、小商贩、周边农村的农民纷纷汇集汉口,让汉口成了一个移民城市。
19世纪80年代,汉口只有18万人。
1911年59万人,翻了3倍多。而同一时期,武昌仅16万人,汉阳仅7万人。
新人新风尚,关于茶,一个显著的变化是茶馆。
清朝前期,汉口只有几十家茶馆。开埠之后,到1909年,汉口茶馆的数量达到了250家。
高档茶馆有怡心楼、汉上第一楼等,提供雅座,戏厅,弹子房、阅览室等服务,主卖上乘毛尖茶,兼卖刨冰、汽水等西式饮料,专供社会高层和洋人。
而大茶园,则是普通百姓繁碌生活里一时忘忧的好去处,一边喝茶,一边欣赏弹唱、说书、杂技、戏曲等表演。
沙上高楼,难耐风吹雨打
19世纪末,因为印度、锡兰、爪哇和日本茶叶的崛起,资本主义方式生产的低廉茶叶,迅速挤占了英美市场,全国茶叶出口逐年衰微。
但俄国人依然“钟情”汉口的茶。
一是俄商就地开厂做茶,茶叶成本较低;二是习惯使然。
俄罗斯“伟大的茶叶之路”研究会会长尼古拉·费里申认为,汉口开埠后,大量俄商在汉设茶厂,砖茶源源不断地输入俄国,养成了普通俄国人的饮茶习惯。
1887年,一家俄国洋行试运了一批印度阿萨姆茶叶回国,因为印度茶叶的茶味太浓,不受俄国人喜欢。
1891年,汉口运往英俄的茶叶26.2万担,其中俄国18.3万担,占比69.84%,可见俄国市场对汉口的重要性。
这就使得汉口的茶叶贸易得以延续,取代福州,成为中国第一大茶贸易港。
直到1917年,十月革命爆发,俄国市场丧失,汉口茶叶完全衰落下去。
国不强,茶难兴。
清末的汉口,虽然以茶兴埠,甚至以当时西洋的著名商业中心城市芝加哥类比,终究难抵国运的跌宕。
须待近百年后,才能在中华复兴的大潮流下,重现荆楚胜景。
“蜀茶总入诸藩市,胡马常从万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