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宋朝,它留给我们的历史印象是“重文轻武”“文恬武嬉”。陈桥兵变后,赵匡胤用一杯酒换来了兵权,也开启了一个属于文人士大夫的盛世。
文人在饱读圣贤书、学优登仕的同时,抚琴对弈,挥毫泼墨,吟诗填词,饮酒啜茗,插花焚香,博古清赏,游山玩水,园林雅集等诸般闲事亦是毫不偏废。就拿史上最文艺的皇帝宋徽宗来说吧,精通多种艺术门类,不仅以御笔为茶著书立说,而且有时还亲手为臣子点茶。
此季,随着炽烈的文风劲吹,形成了集儒学之大成且融贯道家、禅宗(佛家)思想的理学,使宋代文化变得更丰盛,并且闪耀着理性的思辨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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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院长葛兆光认为,“宋人比唐人要细腻、敏感、脆弱得多。他们不是象唐代士大夫那样以自己的眼睛、自己的耳朵、自己的力量去扫视,聆听、去触摸、斗争,张开双臂拥抱世界,而是默默地与世界离开一段距离,用心灵去体验、去咀嚼、去思考着外部事物。”
宋·刘松年《西园雅集》
“格物致知”是宋代理学思想的精髓所在。
受理学的影响,文人在进行诸般闲事时,不止于陶冶性情或娱情悦性,还善于通过自己的视角去观察、去思考、去剖析“物”背后蕴涵的“理”。
譬如,苏轼论谈琴:“若言琴上有琴声,放在匣中何不鸣?若言声在指头上,何不于君指上听?”
又如,王安石登飞来峰:“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苏轼《一夜帖》
卢梅坡赏梅:“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像这类富有理趣的哲理诗在宋诗中很常见。
朱子像
当然,品茶也不例外。宋代理学灵魂人物之一的朱熹,就曾以茶喻理。
他说:“物之甘者,吃过必酸;苦者吃过却甘。茶本苦物,吃过却甘。”
问:“此理如何?”
曰:“也是一个道理。如始于忧勤,终于逸乐,理而后和。盖礼本天下之至严,行之各得其分,则至和。
又如‘家人嗃嗃,悔,厉,吉;妇子嘻嘻,终吝’,都是此理。”
即使是斗茶娱乐,文士们也不忘发表议论一番。
譬如,唐庚的《斗茶记》。文中,他对斗茶的经过并无过多的笔墨,而是借斗茶来阐明自己的态度:“吾闻茶不问团绔,要之贵新;水不问江井,要之贵活。”
理学也对包括茶器在内的陶瓷艺术产生了直接或间接的影响。蔡襄的《茶录》、宋徽宗的《大观茶论》对茶器审美与实用的细节都有详尽的描述。
如论盏,“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取其焕发茶采色也。底必差深而微宽,底深则茶宜立,易于取乳;宽则运筅旋彻,不碍击拂。然须度茶之多少,用盏之大小。盏高茶少,则掩蔽茶色;茶多盏小,则受汤不尽。盏惟热,则茶发立耐久。”
建盏,从釉色、纹饰、造型和形制上都达到了美与用的高度统一。
在形制上,如前文所述,束口盏是专为斗茶而生的器型。它的总体造型呈“V”字线型,俊巧典雅。据陶瓷学者研究,这样的造型“体量关系对比强烈,它的口沿部分体量大,圈足部分体量小,两者之间相互衬托,体量小的圈足,衬托出体量大的口沿部更为突出,使视觉感更为明确。反之,体量大的口沿,烘托出体量小的圈足更为轻巧,亭亭玉立。”
它功能的设计也很巧妙:口沿处的“注水线”正好是盏容量达4:6时的临界线。斗茶时,茶筅击拂时涌起的汤花能漫过这条线,汤花退,水痕见,高下立分。而且“V”字线型,易于饮者端持,可一边品饮,一边欣赏盏内的纹路。
“蟹眼已过鱼眼生,兔毛倾看色尤宜。”(苏辙《次韵李公择以惠答章子厚新茶》)“鹧鸪碗面云萦宇,兔毫瓯心雪作泓。”(杨万里《陈蹇叔郎中出闽漕别送新茶李圣俞郎中出手分似》)作为建盏独有的纹饰,兔毫、鹧鸪斑令人赏心悦目,激起了文人墨客的诗情。
又如,论汤瓶:“瓶宜金银,小大之制,惟所裁给。注汤利害,独瓶之口嘴而已。嘴之口欲大而宛直,则注汤力紧而不散。嘴之末欲圆小而峻削,则用汤有节而不滴沥。盖汤力紧则发速有节,不滴沥,则茶面不破。”
论茶筅:“茶筅以箸竹老者为之,身欲厚重,筅欲疏劲,本欲壮而末必眇,当如剑脊之状。盖身厚重,则操之有力而易于运用。筅疏劲如剑脊,则击拂虽过而浮沫不生。”
责任编辑:王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