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张晓风曾说,“喝咖啡,在举杯就口之际,喝的是一点点凝聚成一小盏的亦虚亦实的嗅觉和味觉。放下杯子以后,回味的是一点点窝心的感觉。”
喝茶,何尝不是如此。
茶的微量浸出物,经由泡茶的水,递送入口中,或甘或苦,或香或淡,或滑或涩……虚虚实实,似有若无,这种难以捉摸的身体末梢反应,却有着直击心灵的力量。窝心,可以是憋闷,也可以是舒坦、暖心。
苏子有诗曰:事如春梦了无痕。一场茶事,仿若一场春梦。雪泥鸿爪,清风入林,无迹可觅。怅然四顾,唇齿依稀留香。
很多时候,喝茶的感觉是不真实的。这种片刻抽离,是对僵硬现实的无声反抗。
方寸茶盏腾起的细雾中,神游太虚,物我两忘。要的就是那“一点点窝心”的感觉。
最喜冬晚对一泥炉烹茗时。日暮苍山,天寒白屋,四野阒寂,雪落无声。抚琴长啸,炭火正炽。此隐者之茶也。
最喜春暮对一泥炉烹茗时。杂花生树,娇莺啼柳,蜂蝶嗡嗡,快雨时晴。把盏临风,香尘满肩。此逸者之茶也。
最喜仲夏对一泥炉烹茗时。暑热熏蒸,芭蕉正肥,蝉嘶蛙鸣,人面皆绿。热汤入口,毛孔舒绽。此豪者之茶也。
最喜晚秋对一泥炉烹茗时。落木无边,金风阵阵,远山含黛,雁阵惊寒。夕阳箫鼓,茶醉人瘦。此寥者之茶也。
窝心,暖心,存乎一心。茶在口中,心在天外。
茶事,是唇齿与一盏茶的恋爱。或蜜韵纠缠,或苦中作乐,或如胶似漆,或貌合神离。从茶汤中惊鸿一瞥这庸俗尘世的迷人炫光,风吹草动,心动幡动,岿然不动。
跋山涉水地追寻,一掷万金地占有,不厌其烦地张罗,繁文缛节地侍弄……还不是为了那“一点点窝心”的感觉。世间多少俗事雅事,何尝不是如此。
走心地喝一盏茶,享受这须臾的快乐,足矣。
茶罢,放下杯盏,不再去计较这一盏茶的得与失,已近于道。
如同露珠滚过鸭背。春梦无痕,唇齿依稀留香,茶却早已入心!
文:老茶鬼(茶业独立评论员)2019.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