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一盒两盘装的普洱茶,放着放着就忘了。夏末,打开一看,两盘茶叶呈现不同的色泽,一盘苍青坚实味道清醇,一盘颜色有点红潮,上面似乎有些许绒绒的粉点,闻起来有一股味道,一股类似于我们这里叫做“粿汁花”的味儿,淡淡的滥。
我只知道普洱茶是越老越好,越老口感越绵密醇厚,温纯而有攻城掠池的杀伤力。可是,我不知道这种味道是岁月的奖赏而我有眼不识泰山,还是茶叶不敌流变的变质。于是,请教懂茶的朋友,朋友说有点红的那盘,或是存储不当霉变,须得反复多次通风、间隔翻动。熟普洱特有的陈香味道,初喝的人有的不习惯会以为是霉味,判断是霉味还是陈味,需开汤喝。然而暂且不喝,先晾一段时间看看。
悠长的午后,每日,我把普洱茶饼放在阳台的三角梅下,玫红的火焰和沉默的茶饼仿佛成了一番禅语。
世间,有多少东西能陈而不霉、陈而不腐?
一个女子能不能?当岁月的凄风冷雨横扫额头,高台沦为沟壑;当沧桑人事梳过青壮林梢,顷间落叶飞雪;当泪水一再漫过湖面,藻荇无处盘根;一个女子,能否把所有的怨怼化作浅浅的一笑?以她的沉默给经过的人世最后的修养。沉下去,然后,把所有的酿成香——我与这个世界无怨无悔,感恩所有美好曾经君临。
或是倚仗经验和教训的履历,摆出一副“大姐”“婆娘”的臭脸,尖锐、刻薄的对待别人。为了不沉下去,拼命反弹高嚣尘上。
或是把命运的福祉修炼成天心圆月,慈和普照周遭。在岁月的路道上,活到老,布施到老。这一种沉,愈沉愈香。
一份爱情能不能?
一个朋友曾经伤感地说:“他对我有感情,我需要爱情!”我隔着滔滔江水回答:“等它成了亲情,你再来谈感情。”
是的,那是爱情,否则怎么会如此樯倾楫摧、山崩地裂?那是很美的爱情,一如秋日的三角梅,热烈地燃尽所有。那是很美的爱情,一如年节的烟花,让人长吁短叹,而从来没有人赞美过塑料花。那真是值得的爱情,张爱玲低在尘埃里喃喃说道:“你以后就是在我这里来来去去也是好的。”她不知道三两个来来去去,走着走着就丢了……而他会说:“我要去流浪,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
没有陈香的爱情,除非它被责任和良知酿成了亲情。所有的爱情都很美好,它灿烂,人们愿意如火柴划过流星飞过迸发光芒。人世太冷,有时人们真的需要取暖——即便是拿自己,或者捎上他人。它鲜活,所以不可能永恒。很多年以前,苏轼就曾告诉我们能与人们永恒共适的:“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
所以,不如问候清风和明月吧,这时,你需要执一盏茶,普洱也好,单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