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位画油画的教授聊天，话题不觉扯到了茶上面。
教授说，他平时只喝咖啡，很少喝茶。理由是茶不符合他的审美观。
画西洋画的，有意无意同茶艺这类东方审美的产物拉开距离，似乎情有可原。但应该搞清楚的是，咖啡未必就代表“洋气”，茶也未必就代表“老土”。
三百多年前，茶叶作为一种新兴饮料传入英国时，就是在咖啡馆销售的。《茶叶全书》作者威廉·乌克斯考证，当时，“无论中、上等阶级，都集会在咖啡馆饮茶或喝咖啡，讨论当天各种政治问题，因此一切的时事新闻都通过咖啡馆广为传播。”
欧洲人愉快地接受了“茶”这一大自然的恩赐，他们普遍将茶作为一种带有保健功能的饮料。1589年，威尼斯牧师G·保特若《都市繁盛原因考》一书中，是这样推介茶的：“中国人用一种药草榨出汁液，用来替代酒，可以保证身体健康，预防疾病，还可以避去饮酒之害。”
H·布朗本特《国内咖啡人》一书，概括了十八世纪初叶英国各地对于茶的意见，认为“自古以来的食品和药品，没有比茶这种饮料的功效更为优良、舒适和安全。”
有关饮茶的种种好处，早在三个多世纪前的欧洲已经达成共识。当时的欧洲人饮茶，就像改革开放后中国人喝咖啡一样时髦，虽历久而不衰。
但在今天，仍有相当一部分人群对饮茶抱有偏见。
一位开工厂的“80后”说，以前不喝茶，是觉得泡茶比较麻烦，“都是上了年纪的人用来消磨时间的，显得不够酷。厂里来客人洽谈业务，一人发一瓶纯净水，既方便，又有效率感。”
但近几年，他发现身边喝茶的同行多了起来。每次到合作伙伴的厂里，人家都是主动泡茶招待，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伍”了——给客人递瓶装水反而成了一种失礼行为。
茶和咖啡同为世界上的主要饮料，厚此薄彼都是不应该的。但后者在国人眼中，显然更多被赋予了现代文明的内涵。人们可以将磨咖啡、喝咖啡当成“小资”享受，饮茶却达不到这个效果，只能从传统“雅文化”、养生层面寻求安慰。正如穿着西装与长衫、汉服的差异，其间始终存在无法折衷的文化隔阂。
茶的场合，多少都会与“禅”发生关联，因为骨子里的基因是东方的，重意境，务虚，慢，有着农耕文明之美。咖啡的空间，往往实用主义至上，讲求准确、效率，具有工业文明特色。
选择茶或是咖啡，实际上是选择一种生活态度，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
究竟为了什么喝茶？无非实用需求与精神需求，唐代卢仝《七碗茶歌》一语道破：
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
三碗搜枯肠，惟有文字五千卷。
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
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
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
这便是经由茶所能达到的境界，别的饮料还真没这个能耐。
文：老茶鬼（茶界独立评论员）2019.3.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