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时节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对于爱茶人来说,秋日是感官的“大赏”。花下漫饮茶,红叶坐题诗,莫负潋滟秋色。茶香起,秋意浓,清秋不寂寥。
“秋香”四溢好个秋
“秋香”,似乎是安溪铁观音秋茶专属的香气。但,也不尽然……
| 观音“秋香”|
虽已入秋,“秋老虎”依然凶猛,茉莉花茶的制作进入了尾声。
地处闽南茶区的安溪,一年中,茶可采五季。但,春、秋是铁观音品质的黄金季节。
“春水”“秋香”,春以甘醇的滋味见长,秋以馥郁的香气取胜。
同一棵茶树,不同季节,塑造出鲜明的个性。
有研究显示,春茶铁观音香气组分数量远高于秋茶。不过,秋茶铁观音中的金合欢烯和橙花叔醇却比春茶高得多。
金合欢烯,具清香、花香。橙花叔醇则有清甜柔美的橙花气息,又带有似玫瑰、铃兰和苹果花的气息,香气持久。这两种香气组分的出类拔萃,令“秋香”成为铁观音秋茶的风味标签。
与铁观音同列安溪四大当家茶种的黄棪,更是有着诱人的“透天香”。它似桂花、栀子、梨的混合香,又似水蜜桃,洋溢着秋的丰熟。它,又名“黄金桂”,很应季,仿佛就是为秋而生。
| 岩茶“香”逢 |
安溪以北400公里的武夷山,茶客们也在静静等待着大红袍的“岩骨花香”。
从春末夏初开始,经历了一道又一道火的淬炼,终于在中秋前后与人们喜“香”逢。
品种香、地域香、工艺香,桂皮香、花果香、苔藓味、木质味……在唇齿间次第呈现。活灵活现,充满变化,耐人寻味,欲罢不能。
盖上蕴香,汤中涵香,杯底挂香,三香合一,正是武夷岩茶最令发烧友们痴迷的地方。
武夷茶区,通常只采一季。
然而,据清人王草堂《茶说》记载,旧时有采制“秋露”茶:“……夏末秋初又采一次,名为秋露,香更浓,味亦佳,但为来年计,惜之,不能多采耳”。
“香更浓,味亦佳”。古书里的武夷茶,同样令人充满期待。
|白露水仙|
岩茶发烧友们常说,“肉桂凶,水仙柔”。水仙,这一名字,本身就自带“花香”。
从闽北、闽南到潮汕地区,皆有水仙的“芳踪”。
最“方”的当属漳平水仙。这是乌龙茶类中唯一的紧压茶。
除棱角分明的外形外,它的“秋香”也很迷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白露水仙茶,虽不如春茶鲜嫩,但绝无夏暑茶的苦涩。如兰似桂的香气,醇厚甘爽的滋味。每一口,都是浓浓的秋意。
“秋香”四溢好个秋!
秋花秋实亦多情
秋花秋实,亦不负人间美好。
|桂花窨茶|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秋花之中,最热闹的莫过于桂花。
桂与月,这一对千古绝配,蕴藉着中国人的诗意与浪漫。
光靠天马流星的想象,远远不够,还要“落地”。饮食,无疑是最接地气的。
桂花,可入馔,亦可窨茶。桂花乌龙,创意与美感,同步在线。
茉莉花茶,是春茶与夏花的共舞。桂花乌龙,是秋花与夏茶或秋茶的“热恋”。
金黄的花,砂绿的茶。茶花拌和,热情相拥。一吐一吸,感染彼此的气息,“秋香”更深情。
中秋夜,啜茗赏月。月满天心时,月中桂,盏中桂,今夕何夕?
“多情”的桂花,同红茶也很搭。桂花幽香,红茶甜醇,又香又甜,柔和温顺,故女“粉丝”甚众。她们相信,喝桂花红茶,就像吃甜品,香甜的滋味,会扫去心头的阴霾,带来一份好心情。
|纳茶入果|
柚子是秋天丰稔的馈赠。
食果肉之余,取皮、肉,以冰糖熬制,调入蜂蜜拌匀,名为蜂蜜柚子茶。此乃非茶之茶,在闽南地区,柚子茶才是真正的保健茶。
取完整的柚子壳,将茶叶装入填满。压紧实后,用绳子捆扎成八瓣南瓜状,悬挂在有阳光且通风好的地方,风干,收储,陈放。收藏了果香、茶香与秋阳的柚子茶,具化痰润肺、通气健脾之功,是民间经典的药茶。
柑普茶,与柚子茶异曲同工,也是秋季的佳饮。它是广东新会大红柑或小青柑与云南普洱茶的完美融合。
柑果初长成,带着青涩采下。去除果肉,填入普洱熟茶后,剩下的就交给阳光来完成。
如同菊花与普洱,柑皮与普洱,彼此也是亲密无间。它们都是时间的朋友,一起在时光里,继续生长,慢慢成熟,酿造出岁月的味道。
|茶花酿酒|
品着“秋香”,转眼到了深秋。
茶树开花了,忙碌喧闹渐退,茶园渐归平静。
花瓣洁白,花蕊金黄,清新素雅。一朵朵,如玉盏,点缀在深绿的枝叶间。
可折枝清供,也可采花酿酒。
张可久云:“山中何事?松花酿酒,春水煎茶。”茶花酿酒,秋水煎茶,亦不啻为秋日里一大赏心乐事。
茶树花酒,能饮一杯无?
菊黄枫红漫饮茶
明代屠隆云:“金风玉露,蕉畔桐阴,饮于秋也。”
蕉畔桐阴,更像夏天。菊黄,枫红,是大自然的无韵之诗,乃佐茶之佳色。
|赏菊饮茶|
东晋五柳先生爱菊,也爱饮酒,满纸菊黄酒香。
酒类侠,茶类隐。对菊饮茶,更具隐士风流。
九日山僧院,东篱菊也黄。
俗人多泛酒,谁解助茶香。
——唐·皎然《九日与陆处士羽饮茶》
重阳日,山寺里,菊花盛开。世俗之人多喜欢喝酒,谁会知道茶香也可醉人呐!
这首小诗,清丽闲淡,出自唐代诗僧皎然之手。皎然乃山水诗“鼻祖”谢灵运十世孙,与“茶圣”陆羽是至交。
九月九日,二人在僧院里赏菊饮茶,是闲情,也是悠游世外。
1000多年后的今天,重阳日依旧。爱茶者们,登高望远,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以茶之名,山中雅集。泡菊花,或泡菊普,饮秋色入喉。
重阳节,亦是敬老节。奉茶敬老,满满祝福都在一杯茶里了。
|赏枫题诗|
霜叶红于二月花。
枫叶似火,层林尽染。品茶赏枫,感受秋的热烈。
信手拾起一枚枫叶,作书签,作杯垫,布茶席,也可作诗笺,雅人深致。
“花落深宫莺亦悲,上阳宫女断肠时。帝城不禁东流水,叶上题诗欲寄谁。”
唐上阳宫,佳丽三千,得宠者,不过数人,多数只能在深宫里慢慢老去,慢慢凋零。无情的时间,从不温柔以待!宫女恐美人迟暮,题诗红叶,抛于流水,寄怀幽情。酸楚悲凉的浪漫!
流水匆匆,千年一瞬。
赏枫啜茗时,红叶坐题诗,秋诗篇篇。
故纸堆里觅秋茶
古往今来,人们总是偏爱春茶,毫不吝啬地倾注了大量笔墨。
旧诗行里,亦有秋茶的清芬况味。
杜育《荈赋》,是史上第一篇描写秋茶的美文。
“荈”,是采摘较晚的茶。有人说是春季晚采的茶,也有人说是秋茶。
众说纷纭,但杜育的笔下,确是咏秋茶:“厥生荈草,弥谷被岗。承丰壤之滋润,受甘露之霄降。月惟初秋,农功少休;结偶同旅,是采是求。”
初秋时节,农事稍闲,同小伙伴们组团进山,看到漫山遍野长满了茶,便乘兴采了起来。
“秋茶垂露细,寒菊带霜甘。”(唐·许浑《送段觉归东阳兼寄窦使君》)经露水的滋养,茶味很是细腻,毫不逊色于春茶。
自称“茶圣”陆羽后人(“桑苎家风君勿笑,它年犹得作茶神”)的陆游,其“高产”的茶诗中,多有提及秋茶。
譬如,“园丁种冬菜,邻女卖秋茶”(《秋晚村舍杂咏》)、“园丁刈霜稻,村女卖秋茶”(《幽居》)、“邻父筑场收早稼,溪姑负笼卖秋茶”(《秋兴》)、“地炉堆兽炽石炭,瓦鼎号蚓煎秋茶”(《初到荣州》)等等。
可见,南宋时,秋茶采制已是很普遍了。明清时,秋茶就更司空见惯了。
明·许次纾《茶疏》云:“往日无有秋日摘茶者,近乃有之,秋七、八月重摘一番,谓之早春,其品甚佳,不嫌少薄。”
清代,秋茶已成部分茶区的定例了,并延续至今。“曹溪茶气味清甜,岁凡四采,采于清明、寒露者佳。”(屈大均《广东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