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潇笠
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正高级乡村振兴技艺师全国陶瓷行业技术能手首批工艺美术大师传承创新基地中国艺术研究院访问学者中国工艺美术学会紫砂艺术专业委员会委员河北省工艺美术学会理事河北省三八红旗手江苏省首批乡土人才“三带”能手无锡市第五批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无锡市“巾帼建功”标兵
1971年生于“中国雕刻之乡”河北曲阳。从艺三十余年来,王潇笠继承传统,锐意创新,打破传统观念束缚,将紫砂与石雕相结合,将南北方的传统风格融入现代文化理念,并深入挖掘,融汇贯通,形成了独具个性的艺术风格。她的作品既蕴含了江南的典雅传统,又兼具北派石雕艺术的大气恢弘,创造了属于自己的“紫砂语言”。作品多次荣获国内外大奖,并被中国美术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中国工艺美术馆、南京博物院、美国克瑞顿大学等多家艺术机构和个人收藏。其多篇论文发表在国家级、省级刊物并获奖。2009年在苏州嘉应美术馆举办“曼妙紫砂”个展,2010年在大觉寺举办“倾情紫砂”个展。
王晓丽的作品以喜闻乐见人物、佛造像和紫砂壶为主。这些内容丰富、样式多变的手工艺作品是作者对于现实世界的认识和解释,也是再造的现实。透过这些作品,我们可以看到她的独立思考、锐意创新,颇具燕赵之风。
她的紫砂作品擅长表现佛造像。在创作中力求在形体塑造上融入人物的心灵思想,表达终极关怀,给人精神上的放松、抚慰,表现佛教哲学中的空无与实有、轮回与大爱。她不拘固定形式,既深谙传统佛造像的严谨工则,也偶尔大胆尝试现代艺术样式的夸张变形。在雕塑形式语言的探索上她抱有不输须眉男子的胆气和热情,这在她的《无形》《药师琉璃光如来》《菩提达摩》《吃茶去》《南无大准提观世音菩萨》《四大天王》《对话——神会》等优秀作品中得以一一展现。
问:您是来自于石雕的故乡,那是什么契机让您来到紫砂这一行业?
王潇笠:我的家乡——河北曲阳是“中国雕刻之乡”,故宫里的石狮子、天安门前的人民英雄纪念碑等均出自曲阳石雕艺术家之手。2006年,曲阳石雕和宜兴紫砂陶制作技艺被同批列入了首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自幼耳濡目染于雕塑艺术氛围,加上从小喜欢绘画,我也就顺理成章地考入了曲阳雕刻学校,那一年是18岁。三年科班专业学习,为日后的雕塑生涯打下了扎实基础,因成绩优秀,毕业后,我被安排留校任教。
1991年,我被学校选派去中央工艺美术学院(现清华大学工艺美术系)学习深造。1992年,导师李化吉先生应钓鱼台国宾馆邀请设计大型紫砂壁画《钓鱼台史迹图》,他选了三位助手前往宜兴,我便是其中之一。也是从那时起,我与“陶都”宜兴、与紫砂艺术结下了不解之缘,且深深地喜欢上了这座城市。1993年底,我跟随先生南下,正式定居宜兴。
在1990年代初,紫砂行业还没有“个人工作室”这一概念,当时的宜兴紫砂工艺厂就相当于学习紫砂的“黄埔军校”,我跟先生一起拜正高级工艺美术师储立之先生为师,跟随他学习宜兴紫砂雕塑。1994年,我们进入了宜兴紫砂工艺厂研究所,开始创作以佛教题材为主的紫砂雕塑,至今已近30个年头。
《对话——神会》就像一场智者的无声对白,人物雕塑对比明显,极具视觉张力,工艺巧拙恰如其分,重在让人于此心领神会。
问:您在北方做的雕塑和到了南方做的有什么差异,您是在哪些方面对雕塑艺术做了融合的?
王潇笠:两者所用的材质不同,工艺技法也不一样。石雕是做“减法”,只要雕出来就完成了;紫砂雕塑则要“加减俱用”,需掌握泥料干湿、烧成工艺等各个步骤,并且紫砂雕塑在造型方面相对更注重作品整体的圆润感、灵动感,体现材质之美。
当我第一次接触到宜兴紫砂“五色土”时,便被它超强的可塑性和延展性所震撼,它比我以前所接触的材质更独特、更好用,无论是我自己心中喜闻乐见的人物雕塑题材,还是经久不衰的佛造像题材等,用紫砂材质制作,都显得十分得宜,而且紫砂也给予了我无限的创作冲动和遐想。
一件紫砂雕塑作品从开始制作到完成,至少需要一个月时间。和石雕相比,紫砂雕塑的不可控因素更多,尤其在入行最初的那个阶段,由于对泥性、烧制技术等掌握得还不够熟练,功亏一篑的情况经常发生。不过我并没有因此退却,经过不断实践、反复总结经验教训后,终于学会了融会贯通,掌握了技巧,并形成了自己的艺术风格。
我一直在努力尝试将曲阳石雕与紫砂雕塑这两种艺术进行结合,虽然它们差异性很大,但也具有一定的可行性。我觉得这是自己艺术生涯中的一项使命。比如在紫砂雕塑中使用镂空雕刻等新技巧,刚开始很多人都认为这样行不通,劝我放弃,而我坚持了下来,在经历了无数次失败的试验之后,我终于成功烧制出了镂空紫砂雕塑,填补了这一方面的空白。
《无形》以佛祖释迦牟尼为原型,既显站姿、双腿盘坐之姿,亦显单膝盘坐之态,三种状态都是佛祖的显像,表现其悟道成佛的永恒瞬间。
问:您的雕塑作品具有鲜明的个人特征,您如何看待自己的创作特点?
王潇笠:在艺术领域,能够形成自己的个人特征和创作特点,是一件让人很欣慰的事情。
我在2003年创作了一件佛像雕塑《药师琉璃光如来》,第一次成功地将仿生手法和“五色土”运用到了紫砂佛造像之中——那些层次丰富、鲜艳又不失沉稳的佛衣全都由天然紫砂“五色土”制成。
通过这件作品,我也正是向大家呈现了这一由我独创的“五色紫砂佛衣工艺”。其实这一工艺的制作难度很大,不仅要掌握紫砂泥料的颜色,还要了解其精细的收缩比率,熟练掌握泥性,并且需要反复试烧,才能最大限度的减少瑕疵品出现。
《金玉满堂》
问:在这一路披荆斩棘的从艺生涯中,您有没有一些特别难忘或艰难的经历?
王潇笠:1990年代后期,当时的国营厂经历了改制,那是一个非常辛苦和艰难的年代,很多人为了生计,不得不放弃自己的理想。我也挣扎过,但我的创作初心从未改变,为此,我必须一边创作,一边自己出去推销作品,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努力,回想当时一个人独自在陶瓷市场背着作品售卖的经历,心酸滋味,一言难尽。
记得2005年,我带着3件作品参加了在上海举办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精品展,开幕式刚结束,便有一些客人,甚至外国友人看上了我的一件作品——《母亲》,但这是我的参赛作品,不能销售,其中有一位着实很喜欢,便希望我能够在比赛结束后售给他。那是我第一次参展,记忆深刻,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的作品在市场上的接受度,才真切感受到自己多年来的艰辛和努力终于被人们所看到和认可。
《药师琉璃光如来》突破了传统相关佛像对细节的过分雕琢,强调以艺术效果来传递精神力,达到人与雕塑的共鸣。在这件作品里,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形象显得出世亦入世,没有繁缛的法器装饰,仿佛俗世里的一位过客。
问:相比本地的老师们,您的创作似乎更加的不拘一格。
王潇笠:宜兴本地的老师对紫砂泥性特别了解,在创作中他们往往会首先考虑成型、烧成、运输等实际问题。我当年因初来乍到,反倒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纯粹从艺术角度出发,没有功利心,也没有对市场接受度的过多顾虑,敢于尝试创新,并努力展现出来,所以反而容易打破一些壁垒。
1997年,我从宜兴紫砂工艺厂出来,进入了紫砂博物馆。当时在制作18臂《准提观音》时,馆长问我“小王,你这样做出来能烧出来吗?手臂不会掉吗?”我回答他“我一定得尝试尝试”。刚开始手臂确实会掉,我就不断改良,想尽各种办法给手臂加上撑力,花费了很多时间与精力,终于完整地烧制出了高达108厘米的18臂《准提观音》。
《太极壶》
问:从石雕到紫砂又涉足到新的工艺,您这历年来,您要表达的艺术思想是什么?
王潇笠:回想这一路走来,我尝试了很多手法来表达艺术思想。最早是临摹,比如石窟、实木雕之类,后来便去繁为简,从点到线到面来做雕塑,从工艺层面来表达自己想要表现的人物造型等。你会发现每一个小泥点都有自己的灵魂。除此之外,好作品一定有自己的思想,并能够通过万象来展现人性、达到共情效果,因此雕塑创作更需要对人性展开探索。
比如我做佛造像,更多的是想通过作品来帮助观者思考生命。
如《药师琉璃光如来》《吃茶去》《对话——神会》《无形》等。做出让人“乐生而不迫生”的劝导之像,给人们带来安和幸福的启发,一直是我的创作宗旨和艺术思想。而“能为紫砂留下什么”,更是我最大的心愿。
《吃茶去》由一大一小两个和尚独立组合成型,两尊人物形态栩栩如生,表情丰富夸张,诙谐有趣,结合“根雕”艺术的自然形态与本真趣味,刻画人文背景,道出了“空持百千偈,不如吃茶去”的禅宗智慧。
问:今年的7月底,工艺美术工作者的最高荣誉——第八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公布,您是其中一位且是宜兴市唯一一位女性艺术家,您能否谈谈感想?
王潇笠:宜兴紫砂已经有了数百年的发展历史,是一项体系相对完备、发展前景广阔的传统制陶工艺。紫砂雕塑是其中十分突出的一个品类,承蒙各位前辈与同行引路指点,我得以在紫砂雕塑领域不断实践、创新和成长,这是我已经从事了近三十年的事业,也将成为我毕生的追求。
工艺美术,是从先辈流传下来的一种民族精神面貌,是我们血脉里的一种文化传承。“中国工艺美术大师”这一荣誉称号不仅代表了我们个人的荣誉,更代表了中国数千年传统工艺美术文化的智慧。
从事着与“土”打交道的工作,我更深知“土”的博爱、坚实、稳重与可靠等品质,这也是我们中国人的处世哲学和生活理念。也正因如此,我对“人品与作品同样重要”这一理念格外认同,并始终执着践行。其实,我只是万千手艺人中的一员,是紫砂陶艺滋养了我,是每一位热爱紫砂艺术、关心传统文化的师友成全了我。择一事、终一生,我定将奋楫笃行,踔厉奋发,激情逐梦,发扬民族文化自信,在工艺美术道路上矢志不渝、探索创新、迈向精进。
有人说梦是远隔重洋的彼岸,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幻影,人们只能想象而不能触碰。我的梦如星如月,璀璨绚丽,在自己那方纯粹无瑕的天地里,全神贯注地雕塑出一件件生动的人物造型像,一把把精巧的紫砂壶,它们是我心中永恒的光,时刻照耀着前进的方向。
《云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