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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都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这是一段我少年时就听过的诗歌,很多人爱它,也懂它,可它的作者木心,我却鲜少熟知。《木心物语》给我讲了一位艺术家,一生颠沛的故事。
“散步散得远了,散到了纽约”
好像大部分在文学有所成就的人,都有一个殷实的家境,和一次思想上的大暴动,鲁迅是这样,张爱玲是这样,木心也是这样。
出生于乌镇的一个富裕家庭,带给了他不同于一般人的成长和教育环境。意气风发少年时,年轻的乌镇少爷,学着美术,倚着文学,和当时的大部分青年一样,有无限可能和不切实际的梦,然而这样平静的日子,终究被打破。
在文化大革命期间,被捕入狱,18个月的狱中生活,他用写“坦白书”的纸笔写出了65万字的《狱中笔记》,写出了不惑之年一位文学者被解放的灵魂。
随后两年的软禁生活,让这位作家,长居美国纽约。
“他们问你是流亡作家吗?我说no。我是散步散得远了,散到了纽约。”
他的表情轻松,语言俏皮,带着一些戏谑和无奈,这样形容自己尴尬又悲伤的流放经历。这样的遭遇,我不知是苦难造就了木心,还是木心升华了苦难,这种事放在很多人身上,估计是笑不出来的,更何谈执笔创作和绘画。
他的技巧堪称独一无二,如魔术师一般把画面变得扑朔迷离;他的才华又有着跨越近现代和传统的力量。然而作为谋生的手段他又不得不私下靠修补文物贴补日常开销,同时作为一个作家他笔耕不辍,在生活如此艰辛的情况下依然对文学充满了热情,他的诗读来总是觉得沉重里带着轻松,忧伤里透着欢乐:
“哀愁是什么?要是知道哀愁是什么就不哀愁了。生活是什么呢?生活是这样,有些事还没有做,一定要做的,另有些事做了,没有做好,明天不散步了。”
“文学是可爱的
生活是好玩的
艺术是要有所牺牲的”
新京报曾这样评价木心:他来得太晚了。
对于认识木心的人、读到木心的人、他自己,以及汉语写作来说,都是如此。
他被更多人认识的时候,已经不再年轻,年近古稀,人们愿意尊他为老师,听他慢吞吞地讲课;后来,他拥有了更多读者,《文学回忆录》让他备受年轻人的喜爱,相见恨晚,甚至会在网路上互相交谈。
但或许是文人的骄傲,以及对故土的眷恋,仿佛一个叛逆的孩子,在有所成就后最渴望的,就是亲人的一点肯定。于是即便当初台湾已经出版了他的作品《哥伦比亚的倒影》,他仍旧有自己的执拗:大陆还没有出版,他还想等。
这位文人的作品出版后,人们才逐渐意识到,或许对于文学写作和绘画,他出现的有些晚了。那种干净纯粹的文字,那种炽热如虹的创作,原汁原味的呈现在读者面前。他带给别人古典而又极富现代感的冲击力,他是古老乌镇的现代少年,是时尚纽约的儒雅绅士,是一轮活在水中的太阳。
曾有人问及木心之名的来历时,他给过一种解释:英国人说一个男人有一颗橡木心的话,就是说他很坚强。也就是说“木心”意味着百毒不侵,拒绝任何渗透。
他有坚强的人格,参加着“一个人的文艺复兴”,同时他也有真实和有趣的一面。
2006年木心著作首次在大陆出版发行,历经二十几年的海外游历,木心受故乡企业家陈向宏之邀,回到了阔别60余年的故乡乌镇,“晚晴小筑”即他最后的归宿,有记者来访问起这里是否有位诗人?他答,这里没有诗人,只有一位老人。
对于那些慕名而来的人,他挑选客人的标准也很特别:得体且有趣。有趣之人不得体,得体之人又无趣,似乎都很难成为他的座上宾。
受尽苦难,又心怀纯情,怪不得有:“有时,人生真不如一行波德莱尔。有时,波德莱尔真不如一碗馄饨”的句子,我很佩服。
“死亡对我而言是休息
生活很累,终于到休息的一天了”
木心,是一位特别的文人,也是一位饱受争议的文人。
关于他的文字和转印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有很多不同的声音,可也许这正是木心个人魅力的一种体现,他是一面镜子,可以照出别人的影子,也可以隐藏自己的表情。
陈丹青在片中平和的叙述着所有关于木心的过去,讲述那位老人一直在守候他的身影,只是到了最后,关于美术馆的事宜,他这样说:木心老了说孩子话 说要在自己的展馆里放贝多芬的音乐,他说这是不可以的 全世界的美术馆都不能放音乐的 这是不可以的。而后红了眼睛,点燃了香烟。
文学固然常有可爱之处,生活总是不乏好玩之时,这位喜欢散步的老人兜兜转转,终于在垂暮之年叶落归根,离开这个世界时他称生活太累了,他只是去休息了,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文字:功成名就乎,壮志未酬也!
“去吧去吧,我的书,你们从今入世,凶多吉少,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你们。我还是为你们祈祷”
或许以后,他还有更多的公正评价,他的作品也会有真正的理解。他是一名画家、一名作家,以及——如同他信服了30年的尼采一样——一位精神上的“希腊人”。
他慢吞吞的身影与社会生活的快节奏格格不入,但也正是这种格格不入,吸引了更多人跟着他的影子,安静而缓慢地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