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羡茗壶赋》

《阳羡茗壶赋》原文

吴梅鼎

六尊有壶，或方或圆，或大或小，方者腹圆，圆者腹方。范金琢玉，弥甚其侈。独阳羡以陶为之，有虞之遗意也。然粗而不精与窳等。余从祖传公读书南山，携一童子名供春，见土人以泥为缶，即澄其泥为壶，极古秀可爱，世所谓供春壶是也。嗣是，时子大彬师之，曲尽厥妙。数十年中，仲美仲芳之伦，用卿君用之属，接踵骋伎，而友泉徐子集大成焉。一瓷罂耳，价埒金玉，不几异乎？顾其壶为四方好事者收藏殆尽。先子以蕃公嗜之，所藏颇夥，乃以甲乙兵燹，尽归瓦砾，精者不坚，良足叹也。有客过阳羡，询壶之所自来，因溯其源流，状其体制，胪其名目，并使后之为之者考而师之。是为赋。

惟钧陶之肇造，实运巧于姚虞。

爰前民以利用，能制器而无窳。

在汉秦而为甈宝，厥美曰康瓠。

类瓦缶之太朴，肖鼎鼒以成区。

杂瓷瓵与瓿甊，同锻炼以无殊。

然而艺匪匠心，制不师古。

聊抱瓮以团砂，欲挈瓶而范土。

形每侪乎欹器，用岂俟夫周簠。

名山未凿，陶甒无五采之文；巧匠不生，镂画昧百工之谱。

爰有供春，侍我从祖。

在髫龄而颖异，寓目成能；借小伎以娱闲，因心絜矩。

过土人之陶穴，变瓦甒以为壶。

信异僧而琢山，斸阴凝以求土。

时有异僧绕白砀、青龙、黄龙诸山，指示土人曰：卖富贵土。

人异之，凿山得五色土，因以为壶。

於是锄白砀，凿黄龙。

宛掘井兮千寻，攻岩有骨；若入渊兮百仞，采玉成峰。

春风花浪之滨，分畦茹滤；秋月玉潭之上，并杵椎舂。

合以丹青之色，图尊规矩之宗。

停椅梓之槌，酌剪裁于成片；握文犀之刮，施刡掠以为容。

稽三代以博古，考秦汉以逞功。

圆者如丸，体稍纵为龙蛋；方兮若印，角偶刻以秦琮。

脱手则光能照面，出冶则资比凝铜。

彼新奇兮万变，师造化兮元功。

信陶壶之鼻祖，亦天下之良工。

过此则有，大彬之典重，价拟璆琳；仲美之雕锼，巧穷毫发。

仲芳骨胜而秀出刀镌，正春肉好而工凝刻画。

求其澂丽，争称君用离奇；尚彼浑成，佥曰用卿醇饬。

若夫综古今而合度，极变化以从心，技而近乎道者，其友泉徐子乎。

缅稽先子，与彼同时。

爰开尊而设馆，令效技以呈奇。

每穷年而累月，期竭智以殚思。

润果符乎球璧，巧实媲乎班倕。

盈什百以韫椟，时阅玩而多姿。

若夫燃彼竹炉，汲夫春潮。

浥此茗椀，烂于琼瑶。

对炜煌而意駴，瞻诡丽以魂销。

方匪一名，圆不一相。

文岂传形，赋难为状。

尔其为制也，象云罍兮作鼎，陈螭觯兮扬杯。

仿汉室之瓶，则丹砂沁采；刻桑门之帽，则莲叶檠台。

卣号提梁，腻于雕漆；君名苦节，盖已霞堆。

裁扇面之形，觚棱峭厉；卷席方之角，宛转潆洄。

诰宝临函，恍紫庭之宝现；圆珠在掌，知合浦之珠回。

至于摹形象体，殚精毕异。

韵敌美人，格高西子。

腰洵约素，昭青镜之菱花；肩果削成，采金塘之莲蒂。

菊入手而凝芳，荷无心而出水。

芝兰之秀，秀色可餐；竹节之清，清贞莫比。

锐榄核兮幽芳，实瓜瓠兮浑丽。

或盈尺兮丰隆，或径寸而平砥。

或分蕉而蝉翼，或柄云而索耳。

或番象与鲨皮，或天鸡与篆珥。

匪先朝之法物，皆刀尺所不儗。

若夫泥色之变，乍阴乍阳。

忽葡萄而绀紫，倏橘柚而苍黄。

摇嫩绿于新桐，晓滴琅玕之翠；积流黄于葵露，暗飘金粟之香。

或黄白堆砂，结哀梨兮可啖；或青坚在骨，涂髹汁兮生光。

彼瑰琦之窑变，非一色之可名。

如铁如石，胡玉胡金。

备五文于一器，具百美于三停。

远而望之，黝若钟鼎陈明廷；迫而察之，灿若琬琰浮精英。

岂随珠之与赵璧可比，异而称珍者哉！

乃有广厥气类，出乎新裁。

花蕊婀娜，雕作海棠之盒；翎毛璀璨，镂为鹦鹉之杯。

捧香奁而刻凤，翻茶洗以倾葵。

瓶织回文之锦，炉横古干之梅。

巵分十锦，菊合三台。

凡皆用写生之笔墨，工切琢于刀圭。

倘季伦见之，必且珊瑚粉碎，使棠溪观此，定教白玉尘灰。

用濡毫以染翰，志所见而徘徊。

《阳羡茗壶赋》注释

北郭先生

六尊有壶，或方或圆，或大或小，方者腹圆，圆者腹方。

古代祭器有“六尊”之说，六尊中有一类就是壶。有的壶圆形，有的壶方形；有的壶形体较大，有的壶形体较小。方形的壶，腹是圆的；圆形的壶，腹是方的。

“尊”为盛酒、醴以献祭之器的统称。《周礼·春官·司尊彝》等所谓“六尊”分别是：1、牺尊，简称“牺”，包括今所谓牛尊、羊尊、主尊、犬尊等。均背上开口，有盖。2、象尊，简称“象”，包括今所谓凤鸟尊、鸱鸮尊、鸟兽尊、犀尊、象尊等。背上或颈部（鸟形器）开口。3、著尊，或曰甒，即著地无足或圈足，侈口无盖无耳器。包括今所谓尊、觚、无盖圆觯等。4、壶尊，体形或圆或方，有盖，或有耳，或有提梁。包括今所谓壶、卣、有盖扁圆觯等。5、大尊，或曰瓦大、泰、缶。有盖，包括今所见自名缶、櫺者。6、山尊，或曰山罍，即今所见体形较高，肩有双耳，圈足有盖罍等。尊属排序分别为：牺、象、著、壶、大、山，由小而大。罍亦属尊类盛酒、醴器，体形最大，地位最低，居六尊之外，或附之六尊之后，古籍常以尊罍并称便是其证。

范金琢玉，弥甚其侈。

运用铸造青铜或雕琢玉石的方法制壶，特别奢华。

范金，琢玉，指用铸造青铜或雕琢玉石的方法制壶。弥甚其侈，其侈弥甚，意思是特别奢华。

独阳羡以陶为之，有虞之遗意也。

唯独宜兴用制陶的方法制壶，留存了唐尧虞舜的远古遗韵。

阳羡，宜兴古称。陶器之制作，唐尧虞舜之时就开始了。

然粗而不精与窳等。

然而粗劣不精致，归入劣等之器。

窳yǔ，粗劣之器。

余从祖传公读书南山，携一童子名供春，见土人以泥为缶，即澄其泥为壶，极古秀可爱，世所谓供春壶是也。

我叔祖父拳石公在南山读书，身边带着一名书童名叫供春。供春见当地人用陶土制作瓦罐，于是也澄泥做壶，做出来的壶极其古朴秀气可爱，这就是世人所说的供春壶。

“从祖传公”也有作“从祖拳石公”。清吴骞《桃溪客语》：“明时寺有老僧，工为陶壶，吴拳石家僮供春，颇传其法，由是遂擅名天下。”该记述中亦提及拳石。

从zònɡ祖，指祖父的亲兄弟，亦即父亲的伯父或叔父。传公，指吴颐山，本文作者吴梅鼎系其侄孙。

吴颐山，名仕，字克学，一字颐山，号拳石，宜兴人，与苏州唐伯虎等友善。正德甲戌年（1514年）进士，后以提学副使擢四川参政。著有《颐山私稿》传世。

澄泥，将“生泥”处理成“熟泥”，或特指黄泥和白泥，经过粗碎，然后用水浸润，再进行除水、澄淀等过程。

▲供春像

▲供春壶

嗣是，时子大彬师之，曲尽厥妙。

此后，时大彬师法供春，曲尽其妙。

嗣，接着，随后。厥，其。有说“厥妙”通假“绝妙”，误。

数十年中，仲美仲芳之伦，用卿君用之属，接踵骋伎，而友泉徐子集大成焉。

数十年间，陈仲美、李仲芳之辈，以及陈用卿、沈君用之辈，不断继承创新，光大紫砂壶艺，而徐友泉集大成。

伦、属，都是辈、类之意。接踵，接连。骋伎，施展技艺，施展才能。

一瓷罂耳，价埒金玉，不几异乎？

只是一只紫砂陶器罢了，却价比金玉，不很奇异吗？

罂，缶也，也有说是 古代大腹小口的酒器。埒，liè，等同。此处的瓷罂，指的是紫砂器，而非瓷器。

顾其壶为四方好事者收藏殆尽。

以致他的壶被四方喜欢紫砂壶的人悉数收藏。

先子以蕃公嗜之，所藏颇夥，乃以甲乙兵燹，尽归瓦砾，精者不坚，良足叹也。

先父以蕃公特别喜欢紫砂壶，所藏颇多。后来竟因接二连三的兵燹，都成了瓦砾，精品经不起毁损，着实可叹。

先子，先父。以蕃公，指吴梅鼎之父吴以蕃。夥huǒ，多。甲乙，接二连三。

有客过阳羡，询壶之所自来，因溯其源流，状其体制，胪其名目，并使后之为之者考而师之。是为赋。

有客人经过阳羡，询问阳羡紫砂壶的前世今生，于是我追溯其起源和发展，描摹其形体和形制，列举其明目，并且让后世制作、收藏或研究紫砂壶的人有所考证，有所师法。于是写了这篇赋。

源流，源与流，起源和后续发展。胪，列。

译者按：以上为序。简述宜兴紫砂壶源流，点明写作缘起。以下为赋的正文。

惟钧陶之肇造，实运巧于姚虞。

想那陶器的开始制作应当很早，但真正运用技巧则到虞舜之世了。

惟，常用语篇首，带有追叙之意味。

钧，制陶器所用的转轮。肇，始。

姚虞，南宋《通志·氏族略》记载：“姚姓，虞之姓也，虞帝生于姚墟，故因生以为姓。”虞，舜国号 “有虞”,号 “有虞氏帝舜”。《史记》载：“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作什器于寿丘。”

爰前民以利用，能制器而无窳。

总结先民的制陶经验加以利用，能制作出不是特别低劣的陶器。

爰，于是。窳yǔ，粗劣之器。

爰前民以利用，也可译为：于是引导民众因陶器有各种用处而普遍使用。前民与制器对举，皆为动宾结构，走在民众前面，引导民众。

在汉秦而为甈宝，厥美曰康瓠。

在秦汉之时，是甈宝一类的陶器，其中稍微漂亮一点的成为康瓠。

甈 qì，盎、缶一类的瓦器。

瓠hù。康瓠，常与“周鼎”对举，指破瓦壶。《尔雅·释器》：“康瓠谓之甈。”《史记·屈原贾生列传》：“斡弃周鼎兮宝康瓠。”

类瓦缶之太朴，肖鼎鼒以成区。

跟瓦缶差不多，过于简朴。本打算做成鼎的模样，结果却成了小盆。

类与肖，意思都是像。鼒zī，上端收敛而口小的鼎。太朴，原始质朴。区，瓯也，小盆。

杂瓷瓵与瓿甊，同锻炼以无殊。

与各种瓦器混杂在一起煅烧，没有区别。

瓵yí，瓮、缶一类瓦器。瓿甊 bù lǒu，中国古代的一种小瓮，青铜或陶制，用以盛酒或水，亦用于盛酱。

然而艺匪匠心，制不师古，聊抱瓮以团砂，欲挈瓶而范土。

然而技艺上缺乏匠心，形制上不师法古人，姑且运用抟砂、范土之类的简单激发制作抱瓮、挈瓶之类的简陋陶器。

抱瓮，典出《庄子集释》卷五下《外篇·天地》。子贡南游于楚，反于晋，过汉阴，见一丈人方将为圃畦，凿隧而入井，抱瓮而出灌，搰搰然用力甚多而见功寡。子贡曰：“有械于此，一日浸百畦，用力甚寡而见功多，夫子不欲乎？”为圃者卬而视之曰：“奈何？”曰：“凿木为机，后重前轻，挈水若抽，数如泆汤，其名为槔。”为圃者忿然作色而笑曰：“吾闻之吾师：有机械者必有机事，有机事者必有机心。机心存于胸中，则纯白不备；纯白不备，则神生不定；神生不定者，道之所不载也。吾非不知，羞而不为也。”子贡瞒然惭，俯而不对。抱瓮，比喻拙陋。

挈瓶，《左传·昭公七年》：“虽有挈缾之知，守不假器，礼也。”《文选·陆机》：“患挈瓶之屡空，病昌言之难属。” 吕延济注：“挈瓶，小器也，喻小智之人才思屡空也。”

此文中的“抱瓮”“挈瓶”，指的是缺乏匠心的手工艺人做出来的简单陶器。

团砂，抟砂。范土，以土为范。

形每侪乎欹器，用岂俟夫周簠。

形状不端正，歪歪斜斜如欹器；也不堪大用，不能与周簠相提并论。

侪chái，同辈，同类。

欹器，《荀子·宥坐》：孔子观于鲁桓公之庙，有欹器焉。孔子问于守庙者曰：此为何器?守庙者曰：此盖为宥坐之器。孔子曰：吾闻宥坐之器，虚则欹，中则正，满则覆。孔子顾弟子日：注水焉。弟子挹水而注之，果中而正，满而覆，虚而欹。孔子喟然而叹日：吁!恶有满而不覆者哉!

簠fǔ，祭祀时盛放稻粱的器皿。周簠，泛指古代朝廷祭祀所用礼器。

名山未凿，陶甒无五采之文；巧匠不生，镂画昧百工之谱。

未开采名山特别适合制壶的矿石，以致所制陶器没有五彩之纹。没出现巧匠，所制陶器上的刻画没有显示百工的事迹记录。

甒wǔ，古代盛酒的有盖的瓦器，口小，腹大，底小，较深。

昧，暗，不明。

译者按：以上数句，简述紫砂壶发端之前的制陶情况——缺乏匠心，制品简陋。

爰有供春，侍我从祖。在髫龄而颖异，寓目成能。借小伎以娱闲，因心絜矩。

在此当儿，有一个名叫供春的童子侍从我的叔祖父，虽然年幼却聪颖异常，一些手工艺活，看过一眼就会做。平时做些手工艺活以消遣玩乐，常顺着自己的心意创制器物的形制尺度。

我从祖，吴梅鼎的叔祖父吴颐山。

髫龄，幼年。髫 tiáo ，古时候小孩前额下垂的头发,代指童年。

寓目成能，看过就会做。

伎，技。

絜矩，絜是用绳围量，矩是规范，引申为法度。《礼记·大学》：“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絜矩之道也。”郑玄注：“絜，犹结也，挈也；矩，法也。君子有挈法之道，谓当执而行之，动作不失之。”朱熹集注：“絜，度也。矩，所以为方也……君子必当因其所同，推以度物，使彼我之间，各得分愿，则上下四方，均齐方正，而天下平矣。”因心絜矩，指供春能自己揣摩紫砂壶的形制尺度。

过土人之陶穴，变瓦甒以为壶；信异僧而琢山，斸阴凝以求土。

供春常在当地人的陶瓷窑场玩耍，在原来瓦甒的基础上改变形状做出了壶。并且，他信了一个奇异和尚的话，到山里阴暗潮湿的地方挖掘寻找一种特别的陶土。

土人，当地乡野之人。

斸zhú，挖掘。

阴凝，此处指阴暗潮湿之地。《易·坤》：“履霜坚冰，阴始凝也。”

时有异僧绕白砀、青龙、黄龙诸山，指示土人曰：卖富贵土。人异之，凿山得五色土，因以为壶。

其时，有一个奇异和尚绕着白砀、青龙、黄龙诸山走了一圈，指示给当地人说：这土，是富贵土，卖了可以赚钱。当地人感觉这个和尚的话很特别，于是凿山开采寻得五色土，用这些土制成壶。

译者按：以上记述宜兴紫砂壶的发端传说——供春制壶，异僧示土。以上数句押韵u。

於是锄白砀，凿黄龙。宛掘井兮千寻，攻岩有骨；若入渊兮百仞，采玉成峰。

于是挖白砀，凿黄龙，宛如掘井，深达千寻，一直挖到岩石；又好像进入深渊深达百仞，采出的紫砂原矿堆积如山。

岩骨，岩石。攻岩有骨，指开凿岩石。玉，此处指开采出来的紫砂原矿。

译者按：以上讲开采紫砂原矿。

春风花浪之滨，分畦茹滤；秋月玉潭之上，并杵椎舂。

一年四季，白天月夜，在风景如画的乡村，将紫砂矿石分成一畦一畦储存，柔化，过滤，椎打，舂碓。

茹，柔也。分畦茹滤，并杵椎舂，均是对紫砂矿石进行初步加工的工艺。

译者按：以上讲紫砂矿石的初步加工。

合以丹青之色，图尊规矩之宗。

精心挑选陶土，使其烧制后与丹青之色相契合。样式尊崇古代陶瓷或青铜制作中最经典的法度。

译者按：以上讲制壶之前，选择紫砂土，确定样式。

停椅梓之槌，酌剪裁于成片；握文犀之刮，施刡掠以为容。

使用椅和梓等木材做的槌子敲打泥片，泥片做好后，暂且停下，琢磨如何裁剪。使用犀牛角做成的刮刀，对裁剪后的泥片进行加工，切割掉多余的部分，加以修饰。

椅梓，山桐子和梓木。椅yī，木名，即山桐子。《诗经·国风·鄘风·定之方中》:“树之榛栗,椅桐梓漆。” 椅梓之槌，用椅木、梓木制作的用于敲打紫砂泥片的槌子。

文犀，有纹理的犀角。

刡mǐn，削。

为容，修饰容貌。《诗·卫风·伯兮》：“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谁适为容？”朱熹集传：“言我发乱如此，非无膏沐可以为容，所以不为者，君子行役，无所主而为之故也。”

译者按：以上讲制作紫砂泥片。

稽三代以博古，考秦汉以逞功。

稽考古代，特别是夏商周三代以及秦汉，以通晓制古代陶法式，将器物做得完美。

逞功，显示功效。北齐魏收《北齐武成帝以三台宫为大兴圣寺诏》：“天保之末，经构颇兴，仍创栋宇，规摹宏博，有司过实，匠人逞功。”

译者按：以上讲对紫砂壶款式的推敲。

圆者如丸，体稍纵为龙蛋；方兮若印，角偶刻以秦琮。

圆形的紫砂壶看上去像小球，形体稍长一些的，则像恐龙蛋。方形的紫砂壶看上去像印玺，四个角偶尔刻画纹饰，看上去像玉琮。

琮，良渚时期多见，后世罕见。良渚遗址的发现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中期。本文写作时尚不知玉琮的确切年代，故有“秦琮”一说。

译者按：以上讲紫砂壶的形状。

脱手则光能照面，出冶则资比凝铜。

紫砂器成坯，其光洁能映照脸面。煅烧后，其质感堪比古朴凝重的铜器。

资，资质，质感。

译者按：此句讲紫砂壶烧制前后的光泽和质感。

彼新奇兮万变，师造化兮元功。

紫砂壶造型新奇多变，师法自然，获得极大成功。

元功，大功，首功。

信陶壶之鼻祖，亦天下之良工。

相信制作陶壶的鼻祖，也是天下首屈一指的良工。从韵脚看，词句当属上。

译者按：以上记述宜兴紫砂壶之发端和工艺概况。此句带有总结性质。以上数句押韵ong。以下进入另一部分。

▲ 时大彬制紫砂醴泉壶

过此则有，大彬之典重，价拟璆琳；仲美之雕锼，巧穷毫发。

此后则有，时大彬的壶典雅庄重，价比美玉。陈仲美的壶，雕刻精细，巧穷毫发。

璆琳qiú lín，美玉。

雕锼diāo sōu，雕刻。

时大彬（1573-1648），明万历至清顺治年间人，紫砂“四大家”之一时朋之子。精选紫砂泥调配成各种泥色，用以制品，形成古朴雄浑的风格。在泥料中掺入砂，开创了调砂法制壶，古人称之为“砂粗质古肌理匀”。在成形技法方面，改进了供春“斫木为模”的制法，把打身筒成形法与镶身筒成形法结合起来，由此确定了紫砂壶泥片镶接成形的基本方法，是紫砂壶制法的一大飞跃；又首创方形、圆形壶式，成为紫砂壶造型的典型壶式。早期作品多模仿供春大壶，后根据文人饮茶习尚改制小壶，并落款制作年月，被推崇为壶艺正宗。

陈仲美，明万历时人，江西婺源人，原是景德镇的制壶高手，后到宜兴从事紫砂陶艺，创重镂透雕之紫砂技法。《阳羡名陶录》记载：好配壶土、意造诸玩，如香盒、花杯、狻猊炉、辟邪、镇纸、重镂叠刻，细极鬼工。壶像花果，缀以草虫，或龙戏海涛，伸爪出目。至塑大士像，庄严慈悯，神采欲生。

仲芳骨胜而秀出刀镌，正春肉好而工凝刻画。

李仲芳的壶，骨胎好，又以雕削秀出。欧正春的壶，肉感好，刻画亦显工巧。

李仲芳，明万历间人，制壶名手李养心（号茂林）之子，制陶名家时大彬高足。善制宜兴砂壶，及时大彬之门为高足第一，所制渐趋文巧。其父督以敦古，芳尝手一壶示其父曰：“老兄，者个何如？”俗因呼其所作为“老兄壶”。

欧正春，明万历间人，擅制宜兴陶器，为时大彬弟子。多规花卉、果物，式度精研。造瓷器曰欧窑，有仿歌窑文片，有仿官、钧窑色者，采色甚多，皆花盆奁架诸器，颇佳。

求其澂丽，争称君用离奇；尚彼浑成，佥曰用卿醇饬。

如欲求壶之溦丽离奇，都称颂沈君用。如推崇壶之浑成醇饬，都说当属陈用卿。

澂丽，澄丽，明丽。醇饬，淳厚谨严。佥 qiān，皆也。

沈君用（1621-1644），明代天启、崇祯间人，宜兴制壶高手，原籍安徽婺源。名士良，俗呼“沈多梳”（宜兴垂髫之称）。自幼知名，后因壶得罪官府而陷于冤狱，中年夭折。其作品以自然界物器造型。制品多浮雕，玲珑剔透，形象逼真，且善配泥色、善配壶土，技术精湛、造型工致巧妙，盖口准缝，不苟丝发。

陈用卿，明万历至清顺治间陶手，原籍安徽婺源。与时大彬同工，而年技俱后，负力尚气，俗称陈三呆子。式尚工致，如莲子、汤婆、钵盂、圆珠诸器，不规而圆，己极妍饰，款仿锺繇帖意，落墨拙而用刀工。有《弦绞金线如意壶》传世。该壶紫砂泥色深褐，夹砂质感若隐若现。盖钮透雕成浑圆的金钱球状，壶盖以浅浮雕刻如意云头纹饰，为整件器皿平添不少生气。弯曲的壶嘴与弧形的把手分量匀称，壶腹上部以一度凸弦纹围绕一周，为笨重的器身增加线条美感。壶身一面以草书刻五言诗及名款：诗人吟白雪，才子步青云。用卿。

若夫综古今而合度，极变化以从心，技而近乎道者，其友泉徐子乎。

至于融通古今而合乎法度，极尽变化而遵从内心，技艺高超而近乎道者，该是徐友泉吧。

译者按：以上历数供春之后、从时大彬到徐友泉历位紫砂制壶高手。以上数句，先是发、画押韵，随后是奇、饬、子押韵。

缅稽先子，与彼同时。爰开尊而设馆，令效技以呈奇，每穷年而累月，期竭智以殚思。

遥想我先父，与他们是同时代人。于是摆酒设馆，延请他们到家里制壶，请他们施展奇异的技艺。他们常常经年累月，殚精竭虑，精研壶艺。

缅、稽，古文常连用。缅，遥远。稽，稽考。“缅稽”一词，从语势看，并非紧承上一句，而是承接以上数句。

彼，徐友泉等与作者父亲同时代的紫砂艺人。

开尊，亦作开樽，置酒。

期，必。

译者按：以上讲作者父辈与紫砂艺人的交往，以及紫砂艺人的勤奋探求。

润果符乎球璧，巧实媲乎班倕。

其温润，确实与球、璧等精美玉器相仿。其工巧，实在可与鲁班、工倕相比。

球璧，此处泛指精美玉器。倕，相传尧时被召，主理百工，故称工倕。

译者按：此句讲当时宜兴紫砂壶精品的温润质感和精巧工艺。

盈什百以韫椟，时阅玩而多姿。

收藏当时紫砂艺人的壶超过百十件，不时赏玩其多姿风采。

韫椟，韫椟而藏。《论语·子罕》：“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 韫 yùn，藏。

译者按：作者父亲收藏的紫砂壶，除了徐友泉壶外，定当还有其他紫砂艺人的壶。以上数句押韵i。以下数句，描述对紫砂壶的赏玩。

若夫燃彼竹炉，汲夫春潮。浥此茗椀，烂于琼瑶。对炜煌而意駴，瞻诡丽以魂销。

燃起那竹炉，打来那新泉活水，注入这茗壶，这等美事比赏玩琼瑶美玉还要让人心花绚烂。看到如此辉煌诡丽的紫砂壶，令人神驰，让人销魂。

竹炉，一种外壳为竹编、内安小钵、用以盛炭火取暖或煮茶的用具。古人对茶具的考究，在唐朝时有二十四器，在宋朝有十二茶具，明后以壶、杯、炉、注为四要，壶特重宜兴紫砂，杯重景德瓷杯，炉重惠山竹炉，注以汴梁锡制烧水器为优。

浥，《康熙字典》：乙甲切，音押。水流下貌。茗椀，茶碗。

炜煌wěi huáng，辉煌。駴hài，骇。

译者按：从此句开始，讲赏玩紫砂壶的特定美好情境和特别美好感受。押韵ao。

方匪一名，圆不一相。文岂传形，赋难为状。

总体为方形或圆形，但具体形态却多种多样，文字难以描摹。

名与相对举。佛教语。耳可闻者曰名，眼可见者曰相。

译者按：以上两句讲紫砂壶的形状，带有总评性质，过渡句。押韵ang。

尔其为制也，象云罍兮作鼎，陈螭觯兮扬杯。

其形制，有的像饰有云纹的罍，有的像饰有蟠螭纹的觯。

云罍，饰有云纹的酒壶。唐太宗 《帝京篇》之八：“玉酒泛云罍，兰肴陈绮席。”

觯zhì，饮酒用的器皿，青铜制，形似尊而小,或有盖，流行于商朝晚期和西周早期。《礼记·礼器》：尊者举觯,卑者举角。螭觯，饰有蟠螭纹的觯。

译者按：以上讲紫砂壶的形制——云罍，螭觯。

仿汉室之瓶，则丹砂沁采；刻桑门之帽，则莲叶檠台。

仿汉瓶，则其色泽有如丹砂沁出的光采。刻僧帽，则其形态如同莲花托起的灯台。

汉室之瓶，汉瓶，汉代陶瓷中的重器。桑门，沙门，僧侣。桑门之帽，僧帽。檠台，灯台。

译者按：以上讲紫砂壶的形制——汉瓶，僧帽。

卣号提梁，腻于雕漆；君名苦节，盖已霞堆。

号称提梁卣的，其纹理比雕漆还要细腻。名叫苦节君的，其繁复胜过云霞堆叠。雕漆是把天然漆料在胎上涂抹出一定厚度，再用刀在堆起的平面漆胎上雕刻花纹的技法。苦节君，一种茶具的名字，香竹风炉，盛行于宋代。

译者按：以上讲紫砂壶的形制——提梁卣，苦节君。

裁扇面之形，觚棱峭厉；卷席方之角，宛转潆洄。

裁成扇面之形的，觚棱处如峰峭厉。卷起席方之角的，转折处如水潆洄。觚棱，宫阙上转角处的瓦脊成方角棱瓣之形。觚棱，宛转，均用作名词。

译者按：以上讲紫砂壶的细部处理——棱，角。

诰宝临函，恍紫庭之宝现；圆珠在掌，知合浦之珠回。

诰宝壶在函中，恍如宫廷的宝物呈现在眼前。圆珠壶在手上，仿佛合浦的宝珠失而复还。

诰宝，紫砂壶名。诰宝，帝王册封之宝。

合浦之珠回，典出《后汉书·孟尝传》：孟尝“迁合浦太守。郡不产谷实，而海出珠宝，与交比境，常通商贩，贸粮食。先时宰守并多贪秽，诡人采求，不知纪极，珠遂渐徙于交郡界。于是行旅不至，人物无资，贫者饿死于道。尝到官，革易前敝，求民病利。曾未逾岁，去珠复还，百姓皆反（返）其业，商货流通，称为神明。”

译者按：此句讲对所藏诰宝壶和圆珠壶的珍爱。以上数句讲所藏紫砂壶的若干具体形制。押韵ui。以下描述所藏紫砂壶的“摹形象体，殚精毕异”。

至于摹形象体，殚精毕异。

至于摹拟自然之物的形态，费尽精力，穷尽奇异。

殚精与毕异，均为述宾结构，费尽精力，穷尽奇异。

译者按：总提紫砂壶的“摹形象体，殚精毕异”。

韵敌美人，格高西子。

风韵与格调，堪比西施美人。

此句中的美人与西子互文。

译者按：总评紫砂壶的“摹形象体”的韵致——韵敌美人，格高西子。

腰洵约素，昭青镜之菱花；肩果削成，采金塘之莲蒂。

腰，线条收缩，宛若约束之素绢，又像青镜照在影壁上现出的菱花光影；肩，线条瘦削，宛如用刀削成，又像从池塘里采来的莲蒂形状。

此句以菱花、莲蒂之形，比方美女腰肩之线形，并用以描摹紫砂壶的形态。

洵与果，均是确实之意。

约素，约束之素绢，形容女子腰身圆细美好，宛如紧束的白绢。《文选·曹植<洛神赋>》：“肩若削成，腰如约素。”

昭，照。青镜，即青铜镜。唐李峤《梅》诗:“妆面回青镜，歌尘起画梁。”

青镜之菱花，古有菱花镜、菱花青镜之说，指的是青铜镜外形轮廓如菱花，或背面刻有菱花纹样。

译者按：此句写紫砂壶的腰、肩线条处理。

菊入手而凝芳，荷无心而出水。芝兰之秀，秀色可餐；竹节之清，清贞莫比。锐榄核兮幽芳，实瓜瓠兮浑丽。

摹拟菊花的，仿佛采摘在手，芳香凝结。摹拟荷花的，仿佛刚刚出水，清新自然。摹拟竹节的，看上去清贞无比。摹拟锐利橄榄核的，仿佛散发出橄榄的幽香。摹拟饱满瓜瓠的，看上去浑然美丽。

无心，非存心，自然而然。晋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并序》：“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

芝兰，芷和兰，皆香草。芝，通“ 芷 ”。《孔子家语·在厄》：“芝兰生于深林，不以无人而不芳。”

译者按：此句描写菊、荷、兰、竹、核、瓠等元素运用到紫砂器上及其所呈现的奇异效果。

或盈尺兮丰隆，或径寸而平砥。或分蕉而蝉翼，或柄云而索耳。或番象与鲨皮，或天鸡与篆珥。

有的尺寸较大，形态丰隆；有的尺寸较小，表面平坦。那上面的雕饰，精彩纷呈， 有的是分开排列的蕉叶纹，有的是蝉翼纹，有的柄端做成卷云状，有的耳做成绳索状，有的表皮质感如大象皮或鲨鱼皮，有的耳采用天鸡造型，有的耳上采用篆刻纹饰。

盈尺，满一尺或超过一尺。

径寸，径长一寸，用以形容圆形物之细小。

译者按：此句写紫砂器表面雕饰。有人说，分蕉、蝉翼、柄云、索耳、番象鼻、鲨鱼皮、天鸡篆珥等皆是壶式或壶名，恐非是。另，赋这种文体，铺排、对仗、押韵，或互文，不宜按照现代汉语逐字逐句一一对应翻译。

▲陈仲美 天鸡壶

匪先朝之法物，皆刀尺所不儗。

都不是先朝按既定法式制作的器物，也不是靠刀尺比划裁量出来的，而都是匠心独运。

匪，非。儗，拟。

译者按：以上数句为一个段落层次，写精品紫砂器的“摹形象体，殚精毕异”——从赏玩的角度。以下写紫砂器之色。押韵i。耳的读音，说文：而止切。可读为ni。

若夫泥色之变，乍阴乍阳。

再说宜兴紫砂器泥色的变化，忽而呈阴色，忽而呈阳色。

乍，忽。

译者按：古人持阴阳五行观，将万事万物均归于阴阳，认为色彩也有阴阳之别。此句是对色的总提。

忽葡萄而绀紫，倏橘柚而苍黄。

忽而像葡萄之绀紫，忽而像橘柚之苍黄。

倏，忽。

绀 gàn，是蓝色系中的一种颜色，带有紫色的深蓝色，是蓝色系中最深的颜色。绀紫，中国传统色彩名词，纯度较低的深紫色。

摇嫩绿于新桐，晓滴琅玕之翠；积流黄于葵露，暗飘金粟之香。

有的像新桐摇嫩绿，又像晓竹滴翠；有的像葵露蕴淡黄，又像桂花飘香。

琅玕lánggān，原指美玉，亦可作为翠竹的美称。此句中与金粟相对，当为翠竹。

金粟，桂花的别称。因其色黄如金，花小如粟，故称。宋范成大《中秋后两日自上沙回闻千岩观下岩桂盛开复檥石湖留赏一日赋两绝》之一:“金粟枝头一夜开，故应全得小诗催。”

流黄，淡黄色，李善注引《环济要略》：“间色有五：绀、红、缥、紫、流黄也。”

译者按：人们对琅玕、金粟，误释较多。

明•徐士衡制 平肩橄榄壶

或黄白堆砂，结哀梨兮可啖；或青坚在骨，涂髹汁兮生光。

有的使用黄白两色泥料，表皮质感如梨皮，不禁让人想到汉代秣陵人哀仲所种的梨，想咬上一口。有的如同在骨骼上呈现青坚质感，再涂上一层清漆发出光泽。

哀梨，相传汉代秣陵人哀仲所种之梨果大而味美，当时人称为“哀梨”。

青坚，青翠坚劲。宋·朱淑真《竹》：“凌冬不改青坚节，冒雪何妨色更苍”。青坚，既写色之青，也写节之坚。

髹xiū，漆，或用漆涂在器物上。

译者按：此句仍然写色，而非写形。

译者按：以上写泥色。押韵ang。以下写窑变。

彼瑰琦之窑变，非一色之可名。

那些瑰丽奇异的窑变，并非一种颜色可以说清楚。

名，说出，如，无可名状。

如铁如石，胡玉胡金。

像铁像石！何玉何金？

胡，何。

备五文于一器，具百美于三停。

同一器物上五色具备，上中下三部分兼具百美。

五文，五色。三停，上中下三部分。或古代绘画中，将人面部正面纵向分为上中下三个等分，即上中下三停，从发际至眉线为一停，眉线至鼻底为一停，鼻底至颏底线为一停。

远而望之，黝若钟鼎陈明廷；迫而察之，灿若琬琰浮精英。

远远望去，黝黝然，仿佛钟鼎陈列在明廷。近而察之，灿灿然，仿佛美玉浮现出万物的精华。

明廷，亦作明庭，古代帝王祭祀神灵之地。北周·庾信《周五声调曲·徵调曲三》：“众仙就朝于瑶水，羣帝受享於明庭。”

琬琰wǎnyǎn，琬圭及琰圭。泛指美玉。《书经．顾命》：“弘璧、琬琰在西序。”《楚辞．屈原．远游》：“吸飞泉之微液兮，怀琬琰之华英。”

岂随珠之与赵璧可比，异而称珍者哉！

这些，岂是随珠赵璧所能比拟？实在是奇异而可以称为珍宝的物件了啊！

随珠，传说随国的君主随侯在一次出游途中看见一条受伤的大蛇在路旁痛苦万分，随侯心生恻隐，令人给蛇敷药包扎，放归草丛。这条大蛇痊愈后衔一颗夜明珠来到随侯住处，说：“我乃龙王之子，感君救命之恩，特来报德。”这就是被称作“灵蛇之珠”的随侯珠。

赵璧，又称赵氏璧、赵王璧、和氏璧，春秋时楚人卞和自山中所得宝玉，战国时为赵惠文王所得,故称。

译者按：以上数句写因窑变而呈现的瑰丽色彩。押韵ying。最后一句是总结感叹语，不入韵。以下不是写紫砂壶，而是写紫砂壶之外的其他紫砂器。

乃有广厥气类，出乎新裁。

于是又扩展紫砂器具的类型，诸多器型别出新裁。

有，又。厥，其。气类，类型。新裁，新设计，新体裁，新体例。

译者按：此句新开一个段落层次，写紫砂壶之外的其他紫砂器。

花蕊婀娜，雕作海棠之盒；翎毛璀璨，镂为鹦鹉之杯。

有的制成盒，上面雕刻有花蕊婀娜的海棠。有的制成杯，上面镂刻有翎毛璀璨的鹦鹉。

捧香奁而刻凤，翻茶洗以倾葵。

用紫砂制成的香奁，上面刻有凤。用紫砂制成的茶洗，采用葵花造型。

香奁，亦作“香匳”，盛放香料、香粉、镜子等物的匣子。

茶洗，洗茶器具，形如大碗。

刻凤。北齐刘昼《刘子·知人》：公输之刻凤也，冠距未成，翠羽未树，人见其身者，谓之鹲鵄；见其首者，名曰鴮鸅。皆訾其丑而笑其拙。及凤之成，翠冠云耸，朱距电摇，锦身霞散，绮翮焱发，翙然一翥，翻翔云栋，三日而不集。然后赞其奇,而称其巧。此处的刻凤，隐含奇巧之意。

瓶织回文之锦，炉横古干之梅。

紫砂制作的瓶上饰有回文之锦。紫砂制作的炉上刻有古干之梅。

回文之锦。前秦时期，秦州刺史窦滔因得罪了苻坚的手下大官被流放到流沙县。夫妻天各一方，他的妻子苏蕙特地在一块锦缎上绣上840个字，纵横20几个字的方图，可以任意地读，共能读出3752首诗，表达了她对丈夫的思念与关心之情。

横古干之梅。《山园小梅》：“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巵分十锦，菊合三台。

巵zhī，同“卮”，一种古代酒器。

十锦，什锦。杂取同类诸物配合成各种式样，谓之“十锦”。

译者按：此处的巵，是指紫砂制作的酒器。菊合三台，其意不明。从上下文看，菊应当是紫砂制成的一种器物。

凡皆用写生之笔墨，工切琢于刀圭。

均采用栩栩如生的工笔绘画手法描摹器型纹饰，在工艺方面，切琢精细，不差毫厘。

切琢，将骨、角、玉、石加工制成器物的工艺。 骨曰切，象曰磋，玉曰琢，石曰磨。《诗经·卫风·淇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刀圭，本意是量取药物的小器具。炼丹服食的道士用刀圭量取丹药，此处有精细之意。古诗文中用刀圭一词，也有些许仙风道韵。

倘季伦见之，必且珊瑚粉碎，使棠溪观此，定教白玉尘灰。

倘若石崇见到这些紫砂器，一定且将珊瑚摔得粉碎。若使棠溪看到这些紫砂器，一定喜欢上紫砂器，而将平素喜爱的白玉弃置一边，蒙上灰尘。

前句讲石崇王恺斗富的故事。石崇（249年—300年），字季伦。

译者按：以上数句，从“乃有广厥气类，出乎新裁”开始，写紫砂壶之外的其他紫砂器型。押韵ui。

用濡毫以染翰，志所见而徘徊。

蘸墨作文，记下所见，心中回味不已。

濡毫与染翰同义，谓蘸笔书写或绘画。

译者按：此句为全篇结语，与序中的“是为赋”作用差不多。与前一段落押同样的韵。

作者简介：

吴梅鼎（1631-1700），江苏宜兴人，吴以藩之子，吴颐山之侄孙，又名雯，字天篆，号浮月，生于明崇祯四年，卒于清康熙三十九年。长于诗词书画，与其兄吴天石并称于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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